第104章|斬斷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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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對話框讓人焦慮。

  忙碌時努力不去想,閒下來卻忍不住滿腦子都是。

  她是不是就不打算解釋了?還是她不知道怎麼解釋?鍾鎮南替她想好了各種措辭,唯獨不相信他會成為被甩掉的那個人。

  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在鍾鎮南自己都坐不住的時候,意晗主動發微信約他在店裡見面。

  且不說她想談什麼,只是見到她主動發來的消息,就足夠讓他長吁一口氣。

  鍾鎮南雖然心裡有氣,但是這麼多天下來,加上鍾樂華那一頓離譜操作,讓他心裡的愧疚逐漸占了上風

  如果是以前,他不會把需要內耗的感情當回事,他從未奢求過什麼幸福的婚姻、幸福的家庭,深陷扭曲的家庭環境,讓他一度對婚姻有著非常抗拒的心理。

  但是這回他卻有一萬個捨不得。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媽媽當初陰差陽錯地安排他跟意晗相親的時候,他就已經不知不覺踏入了一個從未體驗過的情感舒適圈。

  有時候他也質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跟任恆鳴較勁才導致自己有了執念,但是事實也告訴他,不管是什麼理由,他都已經被她吃定了。

  他理想中的伴侶和家庭構想,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輪廓,這讓他驚喜又安心。

  入夢容易,清醒可難。

  此時只要她能軟下脾氣給他個合理的理由,他馬上就會繳械投降。

  他覺得,自己已經過了在感情里自高自大的年紀,他也已經學會妥協和愛人。

  他希望她的話能說服自己。

  摁完門鎖密碼,鍾鎮南深吸一口氣,這才下定決心推開了店門。

  店裡靜悄悄,只留著吧檯上方的燈帶。

  看樣子她已經提前安排好大家下班,想留出獨處的空間來溝通。

  他穿過昏暗的走道,直到看見透出滿室亮堂的辦公室門的時候,他有一種即將走出夢境的落地歸屬感,同樣的,也還是一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見到他,意晗這才站起身。

  從他解鎖進店門,她就開始心跳如擂鼓,早就預演好的說辭也無法讓她心安。

  和平解決,不傷彼此,不知道會不會太理想化了一點。

  鍾鎮南進了門便隨手鎖上,不等他轉過身來,意晗便開門見山: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著他的肩頭,像背課文似地小聲說。

  鍾鎮南沒有說話。

  「不如做回朋友。」意晗又試探性地說道。

  他還是沉默,但是他轉過了身來。

  「其實也挺好。」她大膽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看著她,眼神冰冷漠然。

  「好什麼?」他冷冷地問。

  「對我們都好。」意晗見狀,又垂下眼帘,輕聲說,「關於婚姻,我想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

  「我們結婚,跟父母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們自己過得好,他們還能怎麼樣?」鍾鎮南輕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說。

  見她沉默,他卻忍不住更加生氣,真是受夠了她猶豫不決的態度。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左顧右盼,令人感到煩躁和沒安全感。

  「真的是他們不同意而已嗎?」

  「說說看,是不是你有了其他的選擇?」

  「怎麼不說話?你的忠誠呢?你忘記你說過的話了嗎?」他一連發問多句,難掩激動。

  這讓她驚愕,但很快她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鍾鎮南說,「你害怕的話我可以馬上跟你結婚,你只需要帶出你的戶口本,他們管不著我們!」

  「我做不到。」她輕聲回答。

  「做不到是什麼意思?你害怕什麼?還是你一直在耍我?你根本就不忠於我們這段感情?」鍾鎮南此刻已經有些情緒激動了。

  「我……」意晗欲言又止。

  「說話!」鍾鎮南看著她唯唯諾諾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

  這可把本來就心神不寧的意晗嚇得不輕,她開口就止不住地唇瓣打顫:「我說了……」


  「你說了什麼?」鍾鎮南聽不見似的皺起眉頭,大聲問道。

  來之前他也想冷靜下來溝通。

  現在想來,簡直是笑話,她不僅不解釋,還打算就此矇混過關。

  地獄級笑話是,她居然提出了分手。

  笑話,鍾鎮南居然有一天要被甩。

  感情的主導者從來都只有他自己。從來都是。

  「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任恆鳴?」鍾鎮南問。

  意晗楞了一下,不過心裡的天平只做了一下搖擺,她便下了決心:「對。」

  「你倒是坦率。」鍾鎮南楞了一下,冷笑一聲,說。

  「但只是我一廂情願,你不要再去打擾他,和他沒關係,是我自己放不下。」她回答。

  不等她話音落下,鍾鎮南便大聲接話:

  「真他媽好大的面子!我去打擾他?你要不要聽一下你在說什麼?」

  他像只螃蟹一樣在原地左右橫走,一邊怒聲問道:「你聽說了什麼?哪個眼瞎的給你傳達的信息?我那麼下賤我為了你去找他打架?」

  她閉了閉眼睛,垂下了眼眸,正如他第一次親吻她那樣,像極了憫天下眾生的聖母。

  「這不重要。」她說。

  爸媽讓她要一口咬定是家庭觀念不一致,是父母不同意,絕不能是其他藉口,否則她就要落得一個水性楊花的罵名。

  奐彬也委婉提醒過她,把分手的責任全部推給鍾家去承擔。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對鍾鎮南而言,除了鍾家複雜的家庭問題,便只有任恆鳴三個字能具有殺傷力。

  「他情緒穩定吧?不會傷害你吧?」媽媽只擔心她的安危,畢竟因為分手而鬧出的鬧劇,她也在視頻號上看多了去了。

  意晗看著媽媽眼裡快要溢出的擔憂,提了提沉重的嘴角,說:

  「不會的媽媽。」

  鍾鎮南不會的。

  只不過當她被死死摁到桌子上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她低估了鍾鎮南的戾氣,也低估了任恆鳴三個字對鍾鎮南的殺傷力。

  人類對高顏值的同類沒有那麼高的戒備心。

  有時候大家只是看著照片上的美神,就能忘乎所以地舔著屏,大言不慚地說「吵架看著這張漂亮的臉,自己都忍不住打自己」。

  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鍾鎮南那漂亮的臉此刻就近在咫尺。

  因為情緒上頭,他的臉就好像醉酒了一般通紅,雙目赤紅,蒙著一層朦朧的水霧汽,太陽穴的青筋驟然條條暴起,就好像沙漠裡突然躍出的食人蜥蜴。

  他漂亮的面容,此刻顯得猙獰甚至可怖,完全不像是往日俊美雅致的鐘鎮南,倒像是被奪舍了一樣。

  這不是他,倒像是個鬼。

  此時她只覺得渾身不屬於自己,他像制服賊寇一般用力桎梏住她的四肢,她的血液都快找不到自有的循環規律,唯有直直地衝撞她的心臟。

  帶給她心梗一樣的疼痛和窒息。

  秋天的晚上涼颼颼的,躺在桌板上更甚,她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冷得她不自主地顫抖,冷得她反胃難受。

  防身教學她收藏了不少,此刻在力量懸殊面前卻顯得微不足道,鍾鎮南沒打算實施暴力,但是他壓制她四肢的力度已經讓她痛得流眼淚。

  她恨自己未生戒備,恨自己把分手場景理想化,卻也安慰自己不要激怒眼前這個魔鬼,他看起來似乎隨時都要掐死自己。

  他只見過一次春雪。

  那是臘梅盛開的時節,天地一片白茫茫,白得發光,白得炫目,像極了一張無暇的A4紙平鋪開來。

  而那嬌俏盛開的粉色臘梅,是造物主不甘留白的執念,在這冰天雪地里似突兀又點睛,是一眼驚艷的存在。

  即使是經過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唐突的氣息衝撞了這嬌蕊,驚擾了這春色。

  他情不自禁停下暴行,收斂了暴躁的心緒。

  他忘乎天地,下馬觀花。

  「叩叩。」

  「鎮南?你在裡面嗎?」

  門外響起猶豫輕柔的聲音,此刻卻堪比狂風驟雨,擾了剛冷靜下來的鐘鎮南,也救活了本已心如死灰的意晗。


  求生者本能奪權,她搶在鍾鎮南捂住她嘴巴的時候尖叫出聲:

  「阿姨救我!」

  鍾鎮南猛地捂住她的嘴,急切得幾乎差點把她牙齒都打落。疼痛和希望,同時讓她在他的手心裡委屈得唔唔哭了起來。

  屋內屋外都同時陷入冷寂。

  聽見屋外沒了動靜,鍾鎮南剛要鬆口氣,便被一陣急促用力的拍門聲嚇了一跳。

  「快開門!你這小畜生!」

  是鍾樂華。此刻他的聲音,堪比汪洋大海上驟響起的海神阿波羅的聲喉,中氣十足,極具威嚴,令海中絕望之人,又心生期待。

  哪怕他罵出了一堆難聽的後綴。

  意晗聽著也覺得偉大。

  鍾樂華洪亮的聲音像撞城門的大樹樁,似乎下一秒就能頂破這破門。

  鍾鎮南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身下的獵物,但他也沒打算去開那扇門。

  「再不開門我叫保安了!我砸門我!」鍾樂華此刻應該正在外面彈跳不止,意晗只覺得門和地板都在噼啪亂響。

  媽的。

  他鬆開她,她像彈簧一樣彈出了他的禁錮,摔到了地上,她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卻感覺腿腳軟得不像話。

  她像只破布娃娃一樣地跌坐到地上。

  在黑暗的走廊里站得久了,門開的時候,鍾樂華只覺得屋內驟然的光線刺眼得厲害,他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開門的是意晗,她滿臉淚水,妝容都花了,眼裡滿是驚恐和害怕。

  門外的兩人顯然被鎮住了,愣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意晗只是和他們對視了兩秒,便跑開了。

  鍾樂華趕緊進屋查看,地上一片狼藉,看樣子都是從辦公桌上掃下來的,鍾鎮南背對著他們站著,一言不發。

  他衣服凌亂,褲子是穿好的,但是皮帶沒扣。

  顯然他很狼狽,也很落寞和迷茫。

  「你幹了什麼好事?」鍾樂華看了看四周,大聲呵斥道。

  「狗雜種,你能耐了啊?你知不知道犯法?你他媽存心氣死我是吧?」他越說越氣,不解氣還順手往他腳邊扔了一個菸灰缸。

  陶瓷菸灰缸頓時碎了一地。

  鍾鎮南看著地上的一片支離破碎,只覺得自己的內心也隨它一同稀碎。

  什麼都碎了,只有這皮囊還在,他真想燒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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