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無情之道
血衣道完這句，情不自禁上前，去解墨盡的衣服。
「你你你，血衣，不可以的……」
墨盡現在沒了對朱玉的無情，更沒了對莫山堡弟子的殺心，更沒對夢尊的羞辱。
【果然很有意思。】
墨盡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似乎被戲耍了。
血衣只是分出一部分意識操控這具化身，真正的本體還是和他融為一體，當著他的指引者。
他也不反抗了，看看血衣想做什麼。
化身解開墨盡衣服，露出他肩上的心紋。
一朵血色蓮花的紋路覆蓋在他肌膚之上栩栩若生，甚至在舒展花瓣，隨他心跳而晃動，仿佛被風吹一般。
【你讓那個將死的孩子化為了陰鸞，你觸發了葬世魔尊的力量，你有了學習點化神通的機會。】
【點化：賜萬物以智慧，長生，力量以及超然，點化消耗越多，點化效果越好。】
【點化神通需要消耗心紋結出的花瓣，花瓣可以通過共生恢復。】
墨盡伸手在心臟處摘下一片花瓣。
這花瓣竟如同真實存在一般，觸感柔軟。
【是否消耗這所有花瓣學習點化神通。】
「消耗。」
【你學會了點化神通，請重新積蓄蓮花花瓣，用於點化，點化沒有熟練度。】
墨盡心中一陣清明，他感覺自己對萬事萬物的理解又多了一分。
「是時候入品了。」
墨盡沒有正式開闢意身，在這片天地眼中，就不是真正的入品。
他現在的入品，是心樓天地的標準。
他心念一動，分出一縷意身，進入現世。
同一時間。
「轟隆隆！！！」
雷光撕裂天空，天色迅速的陰沉下來。
半個印州都在雷光中震顫不已。
「這是誰又在攪動風雲，在震撼天地？不似心樓主人的動靜，倒像是絕世天驕的破境異象，有人突破天關，晉升到破境武者以上了嗎？」
荒漠上，有當年被縷弦派圍剿苟活下來的曾經大派餘孽在仰天，發出感嘆。
這種動靜，非絕世天驕不可觸發，因為天地死去，觸發異象的條件苛刻了千萬倍。
若此人知道這異象覆蓋半個州府，更是要驚恐。
這半個州府，比天地擴張前的整個中央皇朝還要大。
無數人仰望天空，最終，天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這身影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個人形。
這身影踏足天地之間，似乎是一具意身。
「入品！僅僅只是入品！」
沒有看到天關異象的有識者認出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可怕的異象，竟然只是一個不入流武者在入品而已。
「果然，天帝出世，心樓主人現身，最後一個黃金大世到來，不祥詛咒都復甦，就是為了飲天驕之血，吞噬傳說，讓自己活在更多記憶中被傳唱，從而延續得更久。」
沒人會將心樓主人那樣可怕的存在，與這入品之人聯繫在一起。
一個剛剛入品的絕世天驕，再厲害，還能比得上鎮壓腐朽萬道的開天闢地之主？
「哪位星君會選擇這絕世天驕，又或者，心樓主人？」
猜測者太多。
而知道真實情況的寥寥幾人卻是在看戲。
比如司雨神君，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摻和一把。
又比如縷輕弦，她是越發想死了，只因墨盡成長速度太快，她再不詐死於墨盡手中，就要真真正正的死在他手裡。
墨盡分出的意身在高天之上走過場。
他是新道開闢者，根本不可能開出意身星象圖，也沒有意身節點。
他略做思索，決定借用一下某人的意身星象圖。
於是雷光中的異象變化，墨盡的意身進入一片混沌中，直接來到節點裡。
這就讓抬頭的人看不透徹了。
這不應該是神明爭奪天驕的時候嗎？開闢意身的過程呢？怎麼直接就到了意身節點裡？
入品跑到別人意身節點中這種事太過天方夜譚，完全沒有人想得到。
於是，已經離開蔣家回到上元市集的許鳳懵了。
「不是，這是我的意身星象圖，我的，我的意身節點……」
每個人的意身星象圖都不一樣，許鳳自然認得出自己的。
她人傻了，怎麼老有人在她這裡進進出出的。
上次是心樓主人，這次又是誰？
一道聲音在她心中響起：「租你意身節點一用，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你是誰？」許鳳有點生氣。
「心樓，蘇雪。」這是墨盡為化身準備的另一個身份。
殺人越貨者血夙，救人水火者蘇雪。
「原來是心樓的姐妹，人情便不必了，跟心樓主人都說我兩句好話就行。」
許鳳猜測，是心樓主人送這位去自己意身的，沒事，都是姐妹。
誰跟你是姐妹了？墨盡罵罵咧咧。
他落入許鳳意身節點的瞬間，點點星輝泛起。
一名身形極高，身穿素雅宮裝渾身散發微微星光又沾染不祥氣息的女子出現在意身節點中。
危娥星君尋味的看著墨盡，心想這心樓主人在整什麼么蛾子。
祂配合墨盡演戲。
「我為危娥星君，你可願我駐守此意身節點。」
「自然願意。」
反正駐守的是許鳳的，墨盡願不願意沒什麼區別。
危娥星君笑容浮現，伸出手來。
「祭物。」
墨盡直勾勾的看著祂。
演戲就演戲，你還要起東西來了。
「你看著拿吧，我啥也沒有。」
墨盡很無賴，他現在身無長物，靈物都吃完了，哪來的祭物。
下一秒，一根雜草從他身上飛出，落到危娥星君手中。
這分明是一枚祭物儀格。
墨盡明白了，祂是在為許鳳要承諾，再預訂一個位置，徹底坐實許鳳在心樓中的地位。
危娥星君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離去。
墨盡也算是走完了入品的過場。
天地異象散去，一切歸於寂靜。
上元市集。
許鳳剛剛餵許蔣蔣吃了一整隻豬肘，蔣蔣正在嗦許鳳手指上的油脂。
許珠許落見此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
從前許鳳都拿她們胸脯擦油的，現在不用了，總覺得關係有點生疏了。
許鳳正想著的時候，心中卻是一緊。
這是危娥星君在呼喚她。
許鳳不假思索，向許珠許落說明自己要去閉關，讓她們照顧好許蔣蔣。
蔣蔣吃飽了以後，抱著許珠便睡著了，格外安心香甜。
她又活下來了，太高興了，有東西吃，可以活著，不用挨打，不用吃點荊粟粉都要被打死。
在蔣家除了菊舟，每個人都討厭她恐懼她卻又需要她。
就算是菊舟，也只是與她達成合作關係，並不是特別親近。
許鳳不一樣，三天裡為她買衣服，問她喜歡什麼，給她吃各種好吃的，也沒有要求她做什麼事，去幫誰緩解亂七八糟的症狀。
蔣蔣和許鳳天下第一好！
她如此想著。
她在心裡發誓。
她可以願意為許鳳付出自己虛假的生命。
她的世界沒有光，從來都沒有，許鳳就是那道光。
而許鳳。
她回到房間，盤坐床上，進入意身中。
危娥星君已經等候她多時。
「許鳳拜見危娥星君大人。」
許鳳表里如一，對危娥星君崇拜無比。
「你不恨我？」
危娥星君提起之前不回應許鳳的事。
那時許鳳差點被廣海無量天王吞噬，接著隕落。
許鳳搖頭：「星君為許鳳做得已經夠多了，星君不來，一定是有星君的理由。」
「你這孩子確實挺讓我歡喜。」
危娥星君足有十二丈高，許鳳意身在她面前嬰兒都不如。
祂道出原委：「你命里有一劫，是必須經歷的，我讓你主動應劫，去遭遇廣海無量天王。
你差點死去，但又浴火重生，更是得心樓主人救助，從此一路平坦，這都是你的命數。
我擅作主張，沒有告訴你，是怕你知道了反而會出問題。」
許鳳磕頭：「多謝星君為許鳳謀劃，許鳳感激不盡。」
危娥星君取出一根雜草，丟到許鳳跟前。
「這是剛才那位借用你意身節點的報酬，我為你討來的，從現在起，你只要不在心樓中犯下彌天大錯，心樓主人都不會對你起殺心，更不會趕你走。」
許鳳撿起祭物儀格，左右打量之時，發現這雜草亮了起來。
許蔣蔣對她的誓言被危娥星君見證了，這份強烈的意注入了這祭物儀格之中。
危娥星君嘆息一聲，從本就不多的老本里掏出來一樣。
「這個給你，你拿去，融入這雜草中，再獻祭給心樓主人。」
許鳳感激涕零，她顫聲：「許鳳不值得星君如此……」
「本來我還在觀望，不知在你們幾個里選哪一個，可心樓主人都選了你，一切也就定下了。
你那六個師姐師妹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們會來殺你，搶奪這星君傳承。
你有我偏愛，有心樓主人關注，若是如此還避不開這一劫，便是我瞎了眼，你也確實沒用，能不配位。」
危娥星君提醒許鳳。
許鳳握著手裡的這一截稻穗，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惜她現在太弱小，連承諾都無法對危娥星君道出。
危娥星君很喜歡這樣的許鳳，是個純粹的孩子。
儘管也有陰暗的一面，卻也是殘酷的世道所逼，不得不如此，否則無法生存下來。
許鳳一把抱住危娥星君的膝蓋，哭的不行。
危娥星君也不急，就讓她哭。
哭夠了的許鳳拿起稻穗，就要告退。
不是不願與危娥星君相處，而是心樓主人已經召喚她了。
「且慢。」
危娥星君阻止了她，將她挽留下來。
「請星君吩咐。」
許鳳並不急惱，而是抬頭，淚眼婆娑。
「我曾經承諾過你，要為你尋一件神物，前提是你成為凝意武者。
你現在氣運加身，已是鳳命初成，凝意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因此，我打算提前兌現這份承諾。
這是給你的神物，你且收好。」
危娥星君落下手指，將一精緻的面紗送入她手中。
祂道：「這面紗，有不摘如不遇不見的規則，可以規避絕大部分不祥。
你可以隨時戴上，這神物的負面效果也有，便是你的膚色會漸漸變深，以及你體內會產生大量普通人僅僅只是接觸就會暴斃的毒素。
此外就是，你的感情會變得淡薄，你必須認識到你自己要做什麼，你未來的清晰道路。
無情之道其實就是舊有萬道的本質，你必須學會在變強的同時，留存住自己的感情。
否則將來或許也會淪落到我這樣的下場，我缺少祭祀，感情不多，能做能說的都在這裡了。」
危娥星君說完這一句，便離去了。
許鳳接住面紗，心情複雜。
她退出意身中，回歸現實。
那神物面紗也到了她的手裡，躺在她手心，輕若無物。
「無情之道，萬道之基……不，我絕不會變得無情，我還有我要做的事！」
許鳳捏緊了拳頭，她不會止步於此，她的未來，必然是自己選擇的。
她將面紗戴好，對著鏡子打量，卻見鏡中人膚色略略暗了一點點。
神物都有副作用，比如星宿燈。
星宿燈的擁有者會極其短壽，被燈油紋身的如許鳳也會縮減壽命。
寄意加燈油副作用，許鳳才會被墨盡說活不過三年。
這個世界很殘酷，任何力量，任何饋贈，可能都在暗中標註了代價。
危娥星君對許鳳再好，拿出的神物也不可能一點副作用沒有。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這面紗帶來的毒素，會不會傷到許珠許落。
蔣蔣她倒是不擔心，蔣蔣嚴格來說，不是人。
許鳳不再多想，根據心樓主人傳遞來的指示，閉上眼睛開始入睡。
她眼睛一閉，再醒來，已經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
墨盡在她夢境中屍變，消耗的感情減少了許多。
祂察覺到了許鳳的變化。
「你似乎出了點問題，膚色在變深，而且體內有了奇怪的東西。」
許鳳不敢欺瞞心樓主人。
「危娥星君為我尋來了一件神物，這是神物的負面作用，不可避免。」
「哦？不可避免？拿來我看看。」
墨盡伸出手去。
許鳳將面紗交出，她才不信堂堂心樓主人會貪她這一件神物。
本來是因為許鳳祭祀完成，來恭喜許鳳加入心樓的墨盡摩挲著這神物，嘆了口氣。
血衣已經告訴了祂，所謂神物的真相。
許鳳感覺到有點心痛：「不知您為何嘆息？」
墨盡對危娥星君並不熟悉，也不打算幫對方隱瞞什麼。
祂與許鳳道：「所謂神物，其實是用誅世不祥的屍體煉化出來的，人間的神物大多如此。
神物的原理就是用不祥對抗不祥敵我同源。
人間的神物大多已經開始衰敗，所以越來越弱。
你這神物很強，非常強，因為它剛剛被煉化出來。
危娥星君為了你，煞費苦心，你上次呼喚祂祂之所以不在，是因為祂當時無法分心，需要收攏所有力量，用來斬殺這誅世不祥。
祂應該受了傷，而且不輕，祂順便將自己的神血吐出，融入這神物里，鎮壓其中的負面效果。
這樣強大的神物，負面效果也一樣強大才對，可是祂強行抹平了。
這種神物，一般是縷輕弦那樣的人才能勉強使用，因為她有手段可以規避，你太嫩了，還不行。
這是一根長滿刺的荊棘，她把刺都用手血淋淋的刷去，留給你防身，你感覺的不祥，不過是握著手柄的些許微涼罷了。」
墨盡也沒想到，危娥星君如此看重許鳳，對她青睞至此，更願意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危娥星君看似敲詐墨盡一份祭物儀格，可事實上墨盡本來就要給許鳳的。
想到這裡，墨盡吩咐許鳳：「血夙星君還會去找你。她有法子除掉你體內的毒素，你不必過於擔心。」
許鳳卻是眼神呆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看似不在意她的危娥星君，為她做到了這一步。
她手足無措，感覺自己像是辜負了對方。
墨盡看她這樣失神，提醒她。
「好好變強，越強越好，這樣，你才有機會保護危娥星君，明白嗎？
星君魔祇這些神明，基本上都沒有好下場，我曾經見過一位星君隕落，祂悽慘無比，落到地上化為不祥，被人恐懼憎恨，過往守護的歲月仿佛夢幻泡影破碎。
祂只有一位與祂相似的守墓人看護，守墓人為了生存下去，不擇手段，屬實可憐得很。」
許鳳被心樓主人的話狠狠的刺激到。
危娥星君是她的白月光，她心中最聖潔的地方。
讓危娥星君落入那樣的下場，比殺了她還難受。
許鳳被墨盡激勵起來，原本覺得高遠的目標，成了必須攀登的征途。
她道：「多謝心樓主人指點！許鳳必會成為新的危娥星君！」
再以心樓神魔之身，守護一切想要守護的存在。
「孺子可教。」墨盡贊了她一聲，將面紗歸還。
許鳳收回面紗，同時送上稻穗。
這個時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都被詛咒，除了奉米那等堪稱靈物的存在，便是大米都絕跡了。
「你說，心樓天地危娥星君，上祭危娥大星稻種於開天闢地之主。」
「心樓天地危娥星君，上祭危娥大星稻種於開天闢地之主！」
墨盡現在是入夢，不是將許鳳招到心樓天地，因此需要祭祀來傳遞祭物。
祂道：「很好，我很滿意這次的祭物，你已經踏足舊道，再改新道很難。
不久後我會分你一塊心田，你可以拿來種植大藥與作物，讓你在這枯竭天地可以庇佑身邊之人，養活她們。
為自己珍視之人種世，便是我的新道，也是有情之道。
我開闢天地不久，靈物還少，暫時無法穩定供應給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許鳳已經很知足了，許鳳叩謝心樓主人大恩大德。」
「你依然可以在困境中呼喚我，這一次，不必十死無生再動用這底牌，一旦覺得九死一生，大膽叫我便是，好了，你去吧。」
「許鳳謹遵心樓主人法旨！」
「你你你，血衣，不可以的……」
墨盡現在沒了對朱玉的無情，更沒了對莫山堡弟子的殺心，更沒對夢尊的羞辱。
【果然很有意思。】
墨盡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似乎被戲耍了。
血衣只是分出一部分意識操控這具化身，真正的本體還是和他融為一體，當著他的指引者。
他也不反抗了，看看血衣想做什麼。
化身解開墨盡衣服，露出他肩上的心紋。
一朵血色蓮花的紋路覆蓋在他肌膚之上栩栩若生，甚至在舒展花瓣，隨他心跳而晃動，仿佛被風吹一般。
【你讓那個將死的孩子化為了陰鸞，你觸發了葬世魔尊的力量，你有了學習點化神通的機會。】
【點化：賜萬物以智慧，長生，力量以及超然，點化消耗越多，點化效果越好。】
【點化神通需要消耗心紋結出的花瓣，花瓣可以通過共生恢復。】
墨盡伸手在心臟處摘下一片花瓣。
這花瓣竟如同真實存在一般，觸感柔軟。
【是否消耗這所有花瓣學習點化神通。】
「消耗。」
【你學會了點化神通，請重新積蓄蓮花花瓣，用於點化，點化沒有熟練度。】
墨盡心中一陣清明，他感覺自己對萬事萬物的理解又多了一分。
「是時候入品了。」
墨盡沒有正式開闢意身，在這片天地眼中，就不是真正的入品。
他現在的入品，是心樓天地的標準。
他心念一動，分出一縷意身，進入現世。
同一時間。
「轟隆隆！！！」
雷光撕裂天空，天色迅速的陰沉下來。
半個印州都在雷光中震顫不已。
「這是誰又在攪動風雲，在震撼天地？不似心樓主人的動靜，倒像是絕世天驕的破境異象，有人突破天關，晉升到破境武者以上了嗎？」
荒漠上，有當年被縷弦派圍剿苟活下來的曾經大派餘孽在仰天，發出感嘆。
這種動靜，非絕世天驕不可觸發，因為天地死去，觸發異象的條件苛刻了千萬倍。
若此人知道這異象覆蓋半個州府，更是要驚恐。
這半個州府，比天地擴張前的整個中央皇朝還要大。
無數人仰望天空，最終，天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這身影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個人形。
這身影踏足天地之間，似乎是一具意身。
「入品！僅僅只是入品！」
沒有看到天關異象的有識者認出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可怕的異象，竟然只是一個不入流武者在入品而已。
「果然，天帝出世，心樓主人現身，最後一個黃金大世到來，不祥詛咒都復甦，就是為了飲天驕之血，吞噬傳說，讓自己活在更多記憶中被傳唱，從而延續得更久。」
沒人會將心樓主人那樣可怕的存在，與這入品之人聯繫在一起。
一個剛剛入品的絕世天驕，再厲害，還能比得上鎮壓腐朽萬道的開天闢地之主？
「哪位星君會選擇這絕世天驕，又或者，心樓主人？」
猜測者太多。
而知道真實情況的寥寥幾人卻是在看戲。
比如司雨神君，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摻和一把。
又比如縷輕弦，她是越發想死了，只因墨盡成長速度太快，她再不詐死於墨盡手中，就要真真正正的死在他手裡。
墨盡分出的意身在高天之上走過場。
他是新道開闢者，根本不可能開出意身星象圖，也沒有意身節點。
他略做思索，決定借用一下某人的意身星象圖。
於是雷光中的異象變化，墨盡的意身進入一片混沌中，直接來到節點裡。
這就讓抬頭的人看不透徹了。
這不應該是神明爭奪天驕的時候嗎？開闢意身的過程呢？怎麼直接就到了意身節點裡？
入品跑到別人意身節點中這種事太過天方夜譚，完全沒有人想得到。
於是，已經離開蔣家回到上元市集的許鳳懵了。
「不是，這是我的意身星象圖，我的，我的意身節點……」
每個人的意身星象圖都不一樣，許鳳自然認得出自己的。
她人傻了，怎麼老有人在她這裡進進出出的。
上次是心樓主人，這次又是誰？
一道聲音在她心中響起：「租你意身節點一用，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你是誰？」許鳳有點生氣。
「心樓，蘇雪。」這是墨盡為化身準備的另一個身份。
殺人越貨者血夙，救人水火者蘇雪。
「原來是心樓的姐妹，人情便不必了，跟心樓主人都說我兩句好話就行。」
許鳳猜測，是心樓主人送這位去自己意身的，沒事，都是姐妹。
誰跟你是姐妹了？墨盡罵罵咧咧。
他落入許鳳意身節點的瞬間，點點星輝泛起。
一名身形極高，身穿素雅宮裝渾身散發微微星光又沾染不祥氣息的女子出現在意身節點中。
危娥星君尋味的看著墨盡，心想這心樓主人在整什麼么蛾子。
祂配合墨盡演戲。
「我為危娥星君，你可願我駐守此意身節點。」
「自然願意。」
反正駐守的是許鳳的，墨盡願不願意沒什麼區別。
危娥星君笑容浮現，伸出手來。
「祭物。」
墨盡直勾勾的看著祂。
演戲就演戲，你還要起東西來了。
「你看著拿吧，我啥也沒有。」
墨盡很無賴，他現在身無長物，靈物都吃完了，哪來的祭物。
下一秒，一根雜草從他身上飛出，落到危娥星君手中。
這分明是一枚祭物儀格。
墨盡明白了，祂是在為許鳳要承諾，再預訂一個位置，徹底坐實許鳳在心樓中的地位。
危娥星君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離去。
墨盡也算是走完了入品的過場。
天地異象散去，一切歸於寂靜。
上元市集。
許鳳剛剛餵許蔣蔣吃了一整隻豬肘，蔣蔣正在嗦許鳳手指上的油脂。
許珠許落見此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
從前許鳳都拿她們胸脯擦油的，現在不用了，總覺得關係有點生疏了。
許鳳正想著的時候，心中卻是一緊。
這是危娥星君在呼喚她。
許鳳不假思索，向許珠許落說明自己要去閉關，讓她們照顧好許蔣蔣。
蔣蔣吃飽了以後，抱著許珠便睡著了，格外安心香甜。
她又活下來了，太高興了，有東西吃，可以活著，不用挨打，不用吃點荊粟粉都要被打死。
在蔣家除了菊舟，每個人都討厭她恐懼她卻又需要她。
就算是菊舟，也只是與她達成合作關係，並不是特別親近。
許鳳不一樣，三天裡為她買衣服，問她喜歡什麼，給她吃各種好吃的，也沒有要求她做什麼事，去幫誰緩解亂七八糟的症狀。
蔣蔣和許鳳天下第一好！
她如此想著。
她在心裡發誓。
她可以願意為許鳳付出自己虛假的生命。
她的世界沒有光，從來都沒有，許鳳就是那道光。
而許鳳。
她回到房間，盤坐床上，進入意身中。
危娥星君已經等候她多時。
「許鳳拜見危娥星君大人。」
許鳳表里如一，對危娥星君崇拜無比。
「你不恨我？」
危娥星君提起之前不回應許鳳的事。
那時許鳳差點被廣海無量天王吞噬，接著隕落。
許鳳搖頭：「星君為許鳳做得已經夠多了，星君不來，一定是有星君的理由。」
「你這孩子確實挺讓我歡喜。」
危娥星君足有十二丈高，許鳳意身在她面前嬰兒都不如。
祂道出原委：「你命里有一劫，是必須經歷的，我讓你主動應劫，去遭遇廣海無量天王。
你差點死去，但又浴火重生，更是得心樓主人救助，從此一路平坦，這都是你的命數。
我擅作主張，沒有告訴你，是怕你知道了反而會出問題。」
許鳳磕頭：「多謝星君為許鳳謀劃，許鳳感激不盡。」
危娥星君取出一根雜草，丟到許鳳跟前。
「這是剛才那位借用你意身節點的報酬，我為你討來的，從現在起，你只要不在心樓中犯下彌天大錯，心樓主人都不會對你起殺心，更不會趕你走。」
許鳳撿起祭物儀格，左右打量之時，發現這雜草亮了起來。
許蔣蔣對她的誓言被危娥星君見證了，這份強烈的意注入了這祭物儀格之中。
危娥星君嘆息一聲，從本就不多的老本里掏出來一樣。
「這個給你，你拿去，融入這雜草中，再獻祭給心樓主人。」
許鳳感激涕零，她顫聲：「許鳳不值得星君如此……」
「本來我還在觀望，不知在你們幾個里選哪一個，可心樓主人都選了你，一切也就定下了。
你那六個師姐師妹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們會來殺你，搶奪這星君傳承。
你有我偏愛，有心樓主人關注，若是如此還避不開這一劫，便是我瞎了眼，你也確實沒用，能不配位。」
危娥星君提醒許鳳。
許鳳握著手裡的這一截稻穗，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惜她現在太弱小，連承諾都無法對危娥星君道出。
危娥星君很喜歡這樣的許鳳，是個純粹的孩子。
儘管也有陰暗的一面，卻也是殘酷的世道所逼，不得不如此，否則無法生存下來。
許鳳一把抱住危娥星君的膝蓋，哭的不行。
危娥星君也不急，就讓她哭。
哭夠了的許鳳拿起稻穗，就要告退。
不是不願與危娥星君相處，而是心樓主人已經召喚她了。
「且慢。」
危娥星君阻止了她，將她挽留下來。
「請星君吩咐。」
許鳳並不急惱，而是抬頭，淚眼婆娑。
「我曾經承諾過你，要為你尋一件神物，前提是你成為凝意武者。
你現在氣運加身，已是鳳命初成，凝意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因此，我打算提前兌現這份承諾。
這是給你的神物，你且收好。」
危娥星君落下手指，將一精緻的面紗送入她手中。
祂道：「這面紗，有不摘如不遇不見的規則，可以規避絕大部分不祥。
你可以隨時戴上，這神物的負面效果也有，便是你的膚色會漸漸變深，以及你體內會產生大量普通人僅僅只是接觸就會暴斃的毒素。
此外就是，你的感情會變得淡薄，你必須認識到你自己要做什麼，你未來的清晰道路。
無情之道其實就是舊有萬道的本質，你必須學會在變強的同時，留存住自己的感情。
否則將來或許也會淪落到我這樣的下場，我缺少祭祀，感情不多，能做能說的都在這裡了。」
危娥星君說完這一句，便離去了。
許鳳接住面紗，心情複雜。
她退出意身中，回歸現實。
那神物面紗也到了她的手裡，躺在她手心，輕若無物。
「無情之道，萬道之基……不，我絕不會變得無情，我還有我要做的事！」
許鳳捏緊了拳頭，她不會止步於此，她的未來，必然是自己選擇的。
她將面紗戴好，對著鏡子打量，卻見鏡中人膚色略略暗了一點點。
神物都有副作用，比如星宿燈。
星宿燈的擁有者會極其短壽，被燈油紋身的如許鳳也會縮減壽命。
寄意加燈油副作用，許鳳才會被墨盡說活不過三年。
這個世界很殘酷，任何力量，任何饋贈，可能都在暗中標註了代價。
危娥星君對許鳳再好，拿出的神物也不可能一點副作用沒有。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這面紗帶來的毒素，會不會傷到許珠許落。
蔣蔣她倒是不擔心，蔣蔣嚴格來說，不是人。
許鳳不再多想，根據心樓主人傳遞來的指示，閉上眼睛開始入睡。
她眼睛一閉，再醒來，已經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
墨盡在她夢境中屍變，消耗的感情減少了許多。
祂察覺到了許鳳的變化。
「你似乎出了點問題，膚色在變深，而且體內有了奇怪的東西。」
許鳳不敢欺瞞心樓主人。
「危娥星君為我尋來了一件神物，這是神物的負面作用，不可避免。」
「哦？不可避免？拿來我看看。」
墨盡伸出手去。
許鳳將面紗交出，她才不信堂堂心樓主人會貪她這一件神物。
本來是因為許鳳祭祀完成，來恭喜許鳳加入心樓的墨盡摩挲著這神物，嘆了口氣。
血衣已經告訴了祂，所謂神物的真相。
許鳳感覺到有點心痛：「不知您為何嘆息？」
墨盡對危娥星君並不熟悉，也不打算幫對方隱瞞什麼。
祂與許鳳道：「所謂神物，其實是用誅世不祥的屍體煉化出來的，人間的神物大多如此。
神物的原理就是用不祥對抗不祥敵我同源。
人間的神物大多已經開始衰敗，所以越來越弱。
你這神物很強，非常強，因為它剛剛被煉化出來。
危娥星君為了你，煞費苦心，你上次呼喚祂祂之所以不在，是因為祂當時無法分心，需要收攏所有力量，用來斬殺這誅世不祥。
祂應該受了傷，而且不輕，祂順便將自己的神血吐出，融入這神物里，鎮壓其中的負面效果。
這樣強大的神物，負面效果也一樣強大才對，可是祂強行抹平了。
這種神物，一般是縷輕弦那樣的人才能勉強使用，因為她有手段可以規避，你太嫩了，還不行。
這是一根長滿刺的荊棘，她把刺都用手血淋淋的刷去，留給你防身，你感覺的不祥，不過是握著手柄的些許微涼罷了。」
墨盡也沒想到，危娥星君如此看重許鳳，對她青睞至此，更願意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危娥星君看似敲詐墨盡一份祭物儀格，可事實上墨盡本來就要給許鳳的。
想到這裡，墨盡吩咐許鳳：「血夙星君還會去找你。她有法子除掉你體內的毒素，你不必過於擔心。」
許鳳卻是眼神呆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看似不在意她的危娥星君，為她做到了這一步。
她手足無措，感覺自己像是辜負了對方。
墨盡看她這樣失神，提醒她。
「好好變強，越強越好，這樣，你才有機會保護危娥星君，明白嗎？
星君魔祇這些神明，基本上都沒有好下場，我曾經見過一位星君隕落，祂悽慘無比，落到地上化為不祥，被人恐懼憎恨，過往守護的歲月仿佛夢幻泡影破碎。
祂只有一位與祂相似的守墓人看護，守墓人為了生存下去，不擇手段，屬實可憐得很。」
許鳳被心樓主人的話狠狠的刺激到。
危娥星君是她的白月光，她心中最聖潔的地方。
讓危娥星君落入那樣的下場，比殺了她還難受。
許鳳被墨盡激勵起來，原本覺得高遠的目標，成了必須攀登的征途。
她道：「多謝心樓主人指點！許鳳必會成為新的危娥星君！」
再以心樓神魔之身，守護一切想要守護的存在。
「孺子可教。」墨盡贊了她一聲，將面紗歸還。
許鳳收回面紗，同時送上稻穗。
這個時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都被詛咒，除了奉米那等堪稱靈物的存在，便是大米都絕跡了。
「你說，心樓天地危娥星君，上祭危娥大星稻種於開天闢地之主。」
「心樓天地危娥星君，上祭危娥大星稻種於開天闢地之主！」
墨盡現在是入夢，不是將許鳳招到心樓天地，因此需要祭祀來傳遞祭物。
祂道：「很好，我很滿意這次的祭物，你已經踏足舊道，再改新道很難。
不久後我會分你一塊心田，你可以拿來種植大藥與作物，讓你在這枯竭天地可以庇佑身邊之人，養活她們。
為自己珍視之人種世，便是我的新道，也是有情之道。
我開闢天地不久，靈物還少，暫時無法穩定供應給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許鳳已經很知足了，許鳳叩謝心樓主人大恩大德。」
「你依然可以在困境中呼喚我，這一次，不必十死無生再動用這底牌，一旦覺得九死一生，大膽叫我便是，好了，你去吧。」
「許鳳謹遵心樓主人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