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暴君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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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暴君之冕

  安靜的樹屋裡,大司祭半靠在古老的樹根中,周圍微弱的螢光勾勒出他憔悴的輪廓。

  與上次見面時相比,大司祭顯得更加蒼老,大概是不再需要在阿斯讓面前偽裝什麼了吧,他已不再遮掩衰老的氣息。

  大司祭誠摯地感謝了一番阿斯讓,隨後讚嘆道:「即便在我那個年代,您也是出類拔萃的獵龍人了。按照慣例,我們本該為您取一個象徵您榮譽的稱號·

  但現在的我,恐怕已沒有那種想像力了。」

  「他還是沒有為之前的無禮舉動道歉。」愛莎泛著嘀咕。

  阿斯讓倒不在意這個,精靈嘛,是這樣的。

  只聽大司祭繼續說道:「作為補償,我為您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哦!他說什麼?禮物!」愛莎立馬來了興致,「快叫他把禮物端上來!」

  誰家小孩。阿斯讓感覺有些好笑。又不是給你的。你怎麼比我還興奮?能不能矜持一點,你可是為後人傳頌的大人物。

  「切,我就是好奇。你放心,像我這種見多識廣的大人物,是絕不會稀罕你手上的任何東西的。」

  這時,大司祭微微點頭,向站在一旁的薩拉使了個眼色。薩拉立即心領神會,輕盈地走到一旁,從一個精緻的木盒中取出一瓶早已準備好的透明液體,很小心將它遞到阿斯讓的手中。

  「原來是分枝的原液滴露。」愛莎說,「一口悶了吧,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大司祭也讓阿斯讓喝下它。

  阿斯讓沒有猶豫。

  在遙遠的城邦時代,那些受賜祝福的獵龍人們大多都是依靠這些蘊含魔力的滴露維繫賜福的力量。

  如今法莉婭不在身邊,阿斯讓就只能靠滴露補充銘紋所需的魔力了。

  他先是抿了一口,想要嘗一嘗味道,結果發現沒什麼味道,於是便將瓶中的透明樹液一口飲盡。

  隨著滴露的效力逐漸滲透全身,阿斯讓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體內有股熱意。這股熱意不像天神之血那般極具侵略性,後者如同野火在肌膚下蔓延,帶來一種憤然與激奮的感覺,使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都被喚醒,而前者則很溫和,如春風化雨般自然。

  「還請您不要迷失在這股力量里。」大司祭緩緩說道,「聖樹與其分枝樂於向我們施予賜福,但若索取過度,那麼我們曾擁有的一切,都將在不可逆的枯萎中走向終結·—這是我們精靈在漫長的時光中總結出來的道理。」

  阿斯讓表示理解。

  大司祭點了點頭,「我的生命已接近尾聲,很難維持長時間的清醒,日後您有什麼需要,向薩拉明言就好。」

  「我會盡力滿足您的要求。」薩拉低聲承諾。

  阿斯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請等一下,很抱歉,我想占用您一點時間3

  「無妨。」大司祭重新睜開眼睛。

  「對精靈而言,藍月意味著什麼?」

  「啊·藍月重新出現了嗎?」大司祭平靜的聲音里有了一絲起伏。

  「是的,藍月重新出現了。」阿斯讓肯定道。

  大司祭停頓了很久,久到阿斯讓幾乎要以為他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離開了人世,再也回不來了。

  終於,在那漫長而凝重的沉默之後,大司祭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但語調穩重:「—·曾經的我們畏懼藍月,因為我們畏懼變化,恐懼未知。每當藍月現世,我們便要面對一次世界脫離認知的挑戰,就仿佛自然的法則逐漸陷入無常之境。一切在藍月的映照下變得不可預見,充滿了不確定性。」

  「因為魔力?」

  「是的,因為魔力。」大司祭點頭,目光如穿越千年的星辰般閃爍,「在連我們精靈都異常愚昧的古老年代裡,我們曾固執地認為那輪蘊含魔力的深藍之月是不該存世之物,它是「自然」這副寧靜畫卷中的污點、是難以饒恕的瑕疵。它的出現令我們對自然的穩定性心生動搖,這種變化是不可控的,是超乎我們智慧和理解之外的。我們的先祖曾固執地認為我們是自然的唯一寵兒,是聖樹選定的長子,那時我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聖樹左右,對藍月的影響並無深刻認識,直到一些勇敢的族人脫離聖樹懷抱,替我們去探尋那些未知之物時,我們才驚覺藍月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多麼深遠的影響。那些為我們熟知的東西,那些不為我們熟知的東西,都因這輪深藍色的月亮產生過異變。大到巨龍,小到飛蟲,萬物皆能受到魔力的恩澤,這之中當然也包括你們人類。」


  「很新奇的說法。」愛莎附和道。

  應該是老舊。阿斯讓想。

  「我們的先祖害怕你們的先祖。」大司祭說,「那時的你們狂熱地崇拜著藍月,更有甚者崇拜食人的惡龍我們對你們充滿戒備,而你們對我們亦是如此。我們的先祖自恃為聖樹的長子,而你們的先祖則狂熱地信仰藍月,我們本該是永恆對立的敵人,所幸我們之中的有識之士選擇了握手言和。」

  「說起來,我們選擇這麼做的原因,其實有些可悲一一我們不得不承認,不論是我們精靈,還是你們人類,你我二者都不是最擅長使用魔力的生物。拋開巨龍不談,剩下那些不具智慧的野獸,仿佛都要比我們更擅於感知元素、利用元素。據說在最苦難的歲月里,我們兩族加起來,可能都沒有超過一萬人之眾。」

  「快和他講講愛莎的故事,保證能讓他大吃一驚!」愛莎迫不及待地催促,「我們魔女!」

  以後再說吧。阿斯讓推辭看,沒有打斷老精靈的話。

  「當我們一一啊,這裡的我們,當然也包括你們人類。當我們認知到這一點後,我們對藍月的恐懼便越發深重了。直到很久以後,我們中的一些人才開始思考,並在意識海中向我們所有人發出疑問,一個和你相似的疑問:藍月對於這個世界,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是什麼呢?」薩拉緊張又好奇地問道,她也是頭一回聽大司祭說起這些事情。

  大司祭語出驚人:「從某種意義上講,那輪高懸天際的神秘藍月,或許正是今日世界的造物主。」

  「什麼?!」愛莎驚訝不已,但阿斯讓尚能沉得住氣。

  他向大司祭詢問這番話背後的原因,

  「在藍月現世的年歲里,偶爾會出現一類特殊的流星雨,而它們又會有極小概率落到地面,落到我們的已知世界,為我們帶來一種特殊的隕石。在我年輕的時候,我曾有幸觀摩過這種隕石。我還記得,它的內部有著一種極富魔力能量的水晶礦石,並且這股魔力與藍月放射出來的魔力極為相似。」

  「也就是說,基本可以肯定這些隕石來自藍月。」阿斯讓沉聲道。

  「啊,這麼說來——-我可能見過這種礦石,」愛莎被這番話觸動了記憶,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在上個千禧年,曾有一個魔女從安托亞行省運來了幾塊蘊含魔力的石頭,並把它們進獻給了魔女院,但當時的元老們只以為這些石頭是那個魔女搞的小把戲,沒有放在心上——再後來·「純白蟻后』福蕾吉納誕生了,

  的後代至今還在威脅安托亞行省的安寧,是聖都難以忽視的另一個頑疾。」

  真是的,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阿斯讓在心中嘆了口氣,隔一千年就刷一波精英怪,還剛好讓我趕上了·—我太難了。

  「異鄉人,我可窺探過你的記憶,似乎你的家鄉隔兒十年就要打一次大仗,

  死上不少人耶,我看也沒安全到哪去吧?」愛莎忍不住吐槽。

  」你的問題太尖銳了,還是讓我們聊聊藍月吧。

  阿斯讓望著大司祭,嚴肅地問道:「我想問您,那頭獨眼的山嶺之主,有多大可能,會因藍月的存在而覺醒為龍王?」

  「啊—」!」薩拉瞬間露出驚恐的表情。矮人的表情向來誇張豐富,菲拉人多多少少也遺傳了這一部分特點,不像伊蓮尼亞那般,需要經常通過耳部的細微動作判斷其情緒。

  大司祭的沉默讓氣氛更加緊張,而當緊張的氛圍即將到達頂點時,大司祭終於說道:「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但我將肯定您的疑慮一一龍在成年之後,依然有可能覺醒為龍王。」

  「我還記得,在我尚且年幼之際,曾有一些固執的族人不顧反對,毅然乘上船隻,探尋海的盡頭。」

  「——!」阿斯讓驚疑地說道:「精靈不是畏水如命嗎?」

  「那時的我們不喜歡海,但也沒有到畏水如命的地步—.不過,我想我能理解現在的精靈為何會懼怕大海。」大司祭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我那些同胞橫渡大海的行為,喚醒了一個未曾被我們知曉的禁忌之物吧。」

  「禁忌—?」

  「大海過於寬廣,因為距離遙遠,那些決意橫渡大海的同胞,與我們的聯繫愈發單薄。單薄到我們的意識海幾乎快要忘掉他們的存在,但在之後的某一天,

  他們的恐懼,毫無徵兆地在我們的意識海中掀起了一陣驚天巨浪。」

  此刻,大司祭渾濁的眼睛似乎也被那股恐懼侵染。


  「年輕的我,曾觸碰到了他們的一部分記憶。」大司祭聲音顫抖,仿佛再次陷入當初深刻的感觸中,「.——-在大海的另一頭,有一片比我們腳下大地還要廣的大陸,承載著完全未知的生態系統。」

  「海浪拍擊岸邊未知的動植物在內陸間繁榮生長魔力與熔岩的氣息在空氣中濃郁地瀰漫接著.避開未知且兇猛的龍與野獸追尋著那股愈發濃郁的魔力氣息—一直前進——前進最後來到那片大陸的中心—

  「他們在那裡—-發現了一個直徑大得望不到邊際,且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

  大司祭凝望阿斯讓,問道:「您能想到,他們對這個洞穴的來歷,拋出了何等匪夷所思的猜想嗎?」

  阿斯讓想了想,半開玩笑地說道:「大隕石的撞擊點?」龍險些因此滅絕。

  「啊——-如您所說,確實如此。」大司祭的回答令阿斯讓微微一滯,「為了印證這個猜想,他們果斷下到了地底深處,而在地底深處,他們發現了數量驚人的藍月晶礦。」

  「在太古之世,世間蘊含的魔力可能並不充足,但後來,那顆來自藍月的隕石徹底改變了一切。它釋放出來的磅礴魔力永遠地改變了世界。我們推測龍類在這場災難中幾近滅絕,其中一些龍類則靠著這股影響了整個世界的巨大魔力,誕生了為數眾多的龍王,這才使它們擺脫了滅絕的命運。而在此期間,我們信仰的聖樹藉助這股魔力迅速生長,最終奠定了如今這個世界的基本格局—」

  「我們理應為這個發現感到糾結與興奮一一藍月的位格竟然高於我們信仰的聖樹,然而,我們卻因這個發現,不幸觸碰到了那個沉睡在地底深處的禁忌。」

  「那些勇敢卻魯莽的同胞不會想到,他們魯莽的舉動會為偉大的常青招來何等恐怖的災厄他們打擾了一位龍王的深眠,而那龍王很可能來自遙遠的太古之世。」

  後來的法莉婭在其個人回憶錄中添油加醋地寫道:

  終焉龍王厄斯卡塔,既是一切的終焉,也是一切的起始。的存在橫跨時間的長河。是的,他是來自太古之世的首位龍王,同時也是吞噬了所有龍王的眾王之王、唯一之王。那永恆的飢餓驅使他以怒火點燃世界,冠上名為『終焉』的暴君之冕。

  無數精靈畏懼其名,將其視為恐懼、毀滅、與末日的化身,的象徵,他們說的翼展比肩深邃寬廣的大海,他們說的目光燃燒如烈火,似能洞穿黑夜與死亡。

  但我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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