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霧城之影（一）
「如果一味聆聽晚風的私語，你便不能分清夜鶯接連的三聲哀鳴。」——斐德洛•雷格西
「別讓他跑了！」
昏暗的城市巷道竄出一個人影，攜帶著冰冷刺骨的夜風，在屋瓦矮牆上掠過。身後叫罵聲連片，驚走路邊樹梢歇息的鳥獸。
「*霧城俗語*」為首的漢子怒罵一聲，「又讓這混帳東西遁走了，我就不懂了，我們這十幾個人還能讓這一隻病老鼠逃走兩次。」
「這……」手下的人低下頭，不住地搓著雙手試圖以此緩解尷尬的氣氛。
「老子說的就是你，」為首漢子一腳踢在身邊人的腰上，後者沒穩住身形，直接撲到在地上，「沒用的東西。看來還得加大訓練。明天開始，每人，加練五公里負重。」
「警督，這不太——」
「嗯？」漢子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後者頓時感到一陣惡寒，忙朝著自己臉頰甩了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寂靜的河畔瞬間被喚醒，此起彼伏的笑聲淹沒了眾人。
「都滾回去睡覺，老子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貧民窟的蟲子，事一個比一個多。收隊！」
背過身，朗特警督深吸了一口霧城夜風的冷冽，這座城市從不太平，不缺這點罪行，他所做的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抓不抓得到，有誰會真的在意呢？
新的雪茄口味，似乎還不錯。
再睜開眼，已是正午。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祖母的，有什麼急事不能去警督司報告？
不緊不慢地刷牙、潔面，用陳年葡萄酒漱了漱口，再慢吞吞地一件一件穿上警督制服，朗特來到門前。敲門聲已經停止了。
哪個膽大包天的庶民，敢戲弄老子？朗特罵罵咧咧地打開門，目光環顧四周，一切如常，沒有可疑人員出現的跡象。
冷哼一聲，朗特就要回屋享受今天的早餐，腳上名貴皮靴傳來的異樣感還是吸引力他稀薄的興趣。只一眼，從未有人見過的冷峻之色驟然出現在昔日那張萬事無所謂的臉上。
重重關上宅院大門，朗特避開喧鬧的人群，隱入河畔的林野。
陰暗的地下室，朗特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皺眉看向黑暗的通道。
他等的人還沒出現，以他的性子，等待自然是非常煎熬的，但他必須等，直到那個人出現。
「朗特少爺，」身邊的侍女平靜地開口，「您是否需要來一些新購的東方香葉提提神？」
「……」朗特有些無語，「瓦露莎，說了在外面別叫少爺。老師還沒回來，這都多久了！我警署里難道沒有工作要我去處理？」
「是，朗特先生。」侍女的臉色依舊平靜，似乎全然沒有發覺朗特的急躁，「大人在回來的路上。」
朗特也是不再搭話，默默地點燃一隻雪茄。火腿味……這幫該死的雪茄公司是往裡面塞了一片真的火腿嗎？不過倒是越品越香……
雪茄的火星突兀地滅了，朗特攤在沙發上的身子瞬間彈起，額頭驚出一片冷汗。
「反應倒是挺快，但還不夠。」
「您老終於來了。」朗特尷尬地乾笑兩聲，用名貴的皮鞋狠狠踩了兩下隱隱要復燃的菸頭。
「我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這玩意還是少碰，傷身。」
「是，是，是我考慮不周。老師，這次的事……」
「警署那邊？」
「還沒人知道，我這不就第一時間趕來了嘛……哈哈。」朗特心虛地看著天花板。
黑暗中的身形終於是一閃，出現在了對面的古木座椅上。
「老師，您老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看上去如此罷了，這心病不去，終究會落得枯骨一具。」
朗特看向老師，比起上次見面，這位老師似乎是變得更像一名兒童了，那次似乎是三年前了……
「好了別想了。」老師出聲打斷了他的回憶，「這次的事情，只能你一個人辦。你那副官也不必知道。它回來了。」
臉色一變，驚恐和焦慮瞬間蔓延了朗特這張還算英俊的面孔。
「不必怕成這樣，你自己看吧。」
老師袖口一拂，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落在朗特身前的長桌上，幾片碎塊碰到桌面又彈起，砸落了桌上花瓶中的幾片花瓣。
朗特急急上前檢查。
「*霧城方言*，一滴血都沒有，」朗特用力一拍桌子，「真是鬼東西？」
「應該是。」老師摸了摸早已沒有一點鬍鬚的下巴，「但也不排除有人模仿作案，這事以前也發生過。」
「不一樣，不一樣……您是知道的，五年前那次，我們……唉，我怎麼可能分不清。」
朗特雙眼血紅，往事重又襲來令他痛苦萬分，那個夜晚的遭遇越過漫長的時光，再一次擊碎了他平日層層偽裝下的最後防線。
老師覺察到他的異樣，走近拍了拍朗特的後背。不，因為是兒童樣貌，只能拍到他的腰。
「噗嗤」，朗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憋不住笑出了聲，轉頭迎上了老師冰冷的雙眸，忙轉開話題：「那我什麼時候去？」
「這是你的心病，得你自己來。」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東西你拿著，應該有用。」
接過那物，朗特也是睜大了眼鏡。
一柄手掌大小的至純銀劍，即便在陰暗的地下室中，也借著微弱的燭光泛起銀白的鋒芒。
「人。」
「？」朗特一頭霧水，望向老師的眼神中充滿了清澈的不解。
「這是他的名字。」
哦！朗特這才反應過來。
「它對那東西有很強的克製作用，當年我便是用了這東西才救下你的。」
「老師之情，朗特不敢忘。」朗特單膝下跪，深深地拜下。
「你這是？」
「此去兇險萬分，怕是要賭上一切，若是僥倖存活，還望老師與我一同見證。」
「唉……」老師嘆了口氣，背過身揮了揮稚嫩的手掌。
朗特將銀劍入鞘，收入大衣之中，如風般快步走出暗室。
走出樹林，正午的陽光灼燒著霧城的土地。
朗特知道，霧城的那片陰影一直都在，現在，他必須親手終結他。
「別讓他跑了！」
昏暗的城市巷道竄出一個人影，攜帶著冰冷刺骨的夜風，在屋瓦矮牆上掠過。身後叫罵聲連片，驚走路邊樹梢歇息的鳥獸。
「*霧城俗語*」為首的漢子怒罵一聲，「又讓這混帳東西遁走了，我就不懂了，我們這十幾個人還能讓這一隻病老鼠逃走兩次。」
「這……」手下的人低下頭，不住地搓著雙手試圖以此緩解尷尬的氣氛。
「老子說的就是你，」為首漢子一腳踢在身邊人的腰上，後者沒穩住身形，直接撲到在地上，「沒用的東西。看來還得加大訓練。明天開始，每人，加練五公里負重。」
「警督，這不太——」
「嗯？」漢子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後者頓時感到一陣惡寒，忙朝著自己臉頰甩了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寂靜的河畔瞬間被喚醒，此起彼伏的笑聲淹沒了眾人。
「都滾回去睡覺，老子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貧民窟的蟲子，事一個比一個多。收隊！」
背過身，朗特警督深吸了一口霧城夜風的冷冽，這座城市從不太平，不缺這點罪行，他所做的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抓不抓得到，有誰會真的在意呢？
新的雪茄口味，似乎還不錯。
再睜開眼，已是正午。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祖母的，有什麼急事不能去警督司報告？
不緊不慢地刷牙、潔面，用陳年葡萄酒漱了漱口，再慢吞吞地一件一件穿上警督制服，朗特來到門前。敲門聲已經停止了。
哪個膽大包天的庶民，敢戲弄老子？朗特罵罵咧咧地打開門，目光環顧四周，一切如常，沒有可疑人員出現的跡象。
冷哼一聲，朗特就要回屋享受今天的早餐，腳上名貴皮靴傳來的異樣感還是吸引力他稀薄的興趣。只一眼，從未有人見過的冷峻之色驟然出現在昔日那張萬事無所謂的臉上。
重重關上宅院大門，朗特避開喧鬧的人群，隱入河畔的林野。
陰暗的地下室，朗特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皺眉看向黑暗的通道。
他等的人還沒出現，以他的性子，等待自然是非常煎熬的，但他必須等，直到那個人出現。
「朗特少爺，」身邊的侍女平靜地開口，「您是否需要來一些新購的東方香葉提提神？」
「……」朗特有些無語，「瓦露莎，說了在外面別叫少爺。老師還沒回來，這都多久了！我警署里難道沒有工作要我去處理？」
「是，朗特先生。」侍女的臉色依舊平靜，似乎全然沒有發覺朗特的急躁，「大人在回來的路上。」
朗特也是不再搭話，默默地點燃一隻雪茄。火腿味……這幫該死的雪茄公司是往裡面塞了一片真的火腿嗎？不過倒是越品越香……
雪茄的火星突兀地滅了，朗特攤在沙發上的身子瞬間彈起，額頭驚出一片冷汗。
「反應倒是挺快，但還不夠。」
「您老終於來了。」朗特尷尬地乾笑兩聲，用名貴的皮鞋狠狠踩了兩下隱隱要復燃的菸頭。
「我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這玩意還是少碰，傷身。」
「是，是，是我考慮不周。老師，這次的事……」
「警署那邊？」
「還沒人知道，我這不就第一時間趕來了嘛……哈哈。」朗特心虛地看著天花板。
黑暗中的身形終於是一閃，出現在了對面的古木座椅上。
「老師，您老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看上去如此罷了，這心病不去，終究會落得枯骨一具。」
朗特看向老師，比起上次見面，這位老師似乎是變得更像一名兒童了，那次似乎是三年前了……
「好了別想了。」老師出聲打斷了他的回憶，「這次的事情，只能你一個人辦。你那副官也不必知道。它回來了。」
臉色一變，驚恐和焦慮瞬間蔓延了朗特這張還算英俊的面孔。
「不必怕成這樣，你自己看吧。」
老師袖口一拂，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落在朗特身前的長桌上，幾片碎塊碰到桌面又彈起，砸落了桌上花瓶中的幾片花瓣。
朗特急急上前檢查。
「*霧城方言*，一滴血都沒有，」朗特用力一拍桌子，「真是鬼東西？」
「應該是。」老師摸了摸早已沒有一點鬍鬚的下巴，「但也不排除有人模仿作案，這事以前也發生過。」
「不一樣，不一樣……您是知道的，五年前那次，我們……唉，我怎麼可能分不清。」
朗特雙眼血紅，往事重又襲來令他痛苦萬分，那個夜晚的遭遇越過漫長的時光，再一次擊碎了他平日層層偽裝下的最後防線。
老師覺察到他的異樣，走近拍了拍朗特的後背。不，因為是兒童樣貌，只能拍到他的腰。
「噗嗤」，朗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憋不住笑出了聲，轉頭迎上了老師冰冷的雙眸，忙轉開話題：「那我什麼時候去？」
「這是你的心病，得你自己來。」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東西你拿著，應該有用。」
接過那物，朗特也是睜大了眼鏡。
一柄手掌大小的至純銀劍，即便在陰暗的地下室中，也借著微弱的燭光泛起銀白的鋒芒。
「人。」
「？」朗特一頭霧水，望向老師的眼神中充滿了清澈的不解。
「這是他的名字。」
哦！朗特這才反應過來。
「它對那東西有很強的克製作用，當年我便是用了這東西才救下你的。」
「老師之情，朗特不敢忘。」朗特單膝下跪，深深地拜下。
「你這是？」
「此去兇險萬分，怕是要賭上一切，若是僥倖存活，還望老師與我一同見證。」
「唉……」老師嘆了口氣，背過身揮了揮稚嫩的手掌。
朗特將銀劍入鞘，收入大衣之中，如風般快步走出暗室。
走出樹林，正午的陽光灼燒著霧城的土地。
朗特知道，霧城的那片陰影一直都在，現在，他必須親手終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