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剝魂」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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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正午時分,黑紋鱗蛇收集好了。

  足足兩大筐,一筐雄、一筐雌。

  區分雌雄的方法是觀察其蛇腹的色澤,雄蛇為淡黃色,雌蛇為白色。

  最外表均是細密菱形鱗片,體表的紋路為黑、棕兩色相間,黑紋窄,棕紋寬,像是一條被黑色鐵環箍住的樹枝。

  休伊特感受一番,記憶了蛇類總數,隨即為每筐蛇都灌注大量生命氣息,以增強蛇群的活躍程度。

  等不到這些蛇慢慢培養感情,只好施加外力了。

  做完這些,他又命人將雌雄蛇兩兩一組,放入偏潮濕的草木籠,統一放置在空房間內,以便保持適宜溫度。

  捕蛇的人說,黑紋鱗蛇生長在利菲河邊,喜歡這種環境。

  接下來,能做的就是保持溫度並耐心等待了。

  這過程用不了多久。

  待到夜幕降臨,休伊特再度進入房間檢查,已經發現了不同。

  兩個籠內的雌雄蛇已然分離,整體的生命氣息也隱隱增長。

  第一步完成。

  休伊特提著木籠出門,尋找白色奧拉夫。

  院內的燈火通明,插了許多旺盛的火把,光線相當好。

  那一家人仍在玩鬧。

  此時,嬰兒已經得了其母親起的名字——費恩登。

  名字之所以由奧弗蘭所起,是因為其哥哥費萊爾的名字是白色奧拉夫取的。

  兩人輪流為孩子們起名。

  休伊特拎著木籠走進小院時,費萊爾正帶著弟弟費恩登滿院嬉戲跑鬧,兩人身後則是充當看護人的正在追逐二人姐姐凱萊。

  許是天色暗了,姐姐怕弟弟們受傷。

  屋門外不遠處,那裡臨時擺了一張躺椅,一張小桌,奧弗蘭就坐在躺椅上,正笑著看向庭院內的三人。

  奧弗蘭身前的台階上,白色奧拉夫正雙手撐在台階上,看不出屁股是否著地,不知是蹲是坐。

  「慢點!追不上了!」

  費萊爾佯作氣急,逗弄前方的弟弟費恩登。

  費恩登聞言,喘著極重的粗氣,費力地笑著回應:

  「抓不到我!」

  那聲音較之上午又老了不少,生命氣息也是如此。

  可費恩登的心智卻不斷年輕。

  直至此時,他已然像是一個真正的幾歲孩童了,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童年。

  可這童年就快結束了。

  費恩登跑了幾步,不得不停下休息。

  他回頭看向身後正同時休息的哥哥,扶著膝蓋抓緊時間喘氣。

  沒歇多久便再次跑動起來。

  這其樂融融的場景頗為難得,也難怪奧弗蘭拖著疲憊的身體,頂著夜風,也要與家人待在一起。

  雖然隔了很遠,休伊特依然能看到其臉上的燦爛笑容。

  忽地,奧弗蘭突然直起身子,焦急喊道:

  「啊呀!凱萊!快!你弟弟!」

  休伊特看向院子,只見費恩登仰面摔在地上。

  費恩登身後,哥哥費萊爾正愣神,姐姐凱萊則頓了片刻。

  聽到母親的話後,費萊爾這才慢慢走向弟弟,而凱萊則迅速越過費萊爾,跑向摔倒的費恩登。

  然而,動作最快的卻是白色奧拉夫。

  他雙手一撐,立即彈起身子,飛躍下了台階。

  轉瞬間,他已經衝到了費恩登一旁,抱起了費恩登的瘦弱身子。

  直至此時,費恩登才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

  白色奧拉夫拍著費恩登,哄道:「不哭,不哭……」

  他扭頭瞅了大兒子費萊爾一眼,趕忙轉身穩穩走上台階,將孩子送到奧弗蘭懷中,陪在一旁檢查兒子的身體。

  姐姐凱萊也守在一側,關心費恩登的身體。

  費萊爾忽地被忽略了。

  白色奧拉夫那一眼看似隨意,實際卻有些威力。

  休伊特看著費萊爾的背影。

  只見對方抬著腦袋,像是在看台階上的四人,隨即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陷入了自責。

  休伊特放下手中的木籠,上前兩步拍著費萊爾道:

  「沒你的事,你弟弟自己摔的。」

  說完,他拖著費萊爾,將其帶到了屋前,又打斷了守在費恩登身邊的一家人:「我這邊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這話一出口,氛圍頓時詭異。

  奧弗蘭抬頭瞥了休伊特一眼,臉上的柔和瞬間僵硬,眼中全是質疑與憤怒。

  這倒也沒什麼奇怪。

  畢竟上午時,這位母親便沒給過自己好臉色。

  反常的是白色奧拉夫。

  他白天已然下定了決心,明確表示要毫不保留地支持休伊特的計劃。

  然而此時,他遲疑了。

  白色奧拉夫甚至沒抬頭,只是撥動著費恩登的小手,似是完全沒聽到休伊特的話。

  休伊特蹙眉,再度開口提醒道:「費恩登的時間有限,您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

  白色奧拉夫忽地扭頭,繃著臉道:「可是!休伊特先生!你的成功機率究竟有幾成?若是我的孩子難以恢復健康,倒不如把他留給我們!而不是早早將他推向死亡!」

  休伊特看著驟然激動的男人,又掃了眼越發虛弱的費恩登。

  這個男人的信心與勇氣,正隨著兒子的生命緩緩消逝。

  越到盡頭,反而越不舍了。

  休伊特向來耐心十足,也能理解對方的心情,於是便盯著對方,平靜勸解道:

  「或許,您的兒子,費恩登自己,他更想要在漫長生命中感受家庭的溫暖,感受父母的愛,而不是短暫的熱情陪伴。」

  「您覺得呢?」

  「我是他父親!」

  白色奧拉夫瞪著休伊特,憤怒反駁。

  不多時,他似乎恢復了少許理智,轉過身體,一邊逗著兒子,一邊漫不經心道:「您之前說過,那個『端』占據了我兒子的靈魂?可我覺得,我兒子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他只是長得快了點!說不定!他天生就是這樣呢?」

  「你應該聽過伊瓦爾和西格德,他們不也異於常人嗎?可直到現在,他們不也健康地活著嗎?」

  休伊特聽了,卻只是搖頭。

  白天時,他與野豬針對這一問題進行過討論,白色奧拉夫當時便站在一旁。

  許是心思複雜聽不進去,又或者乾脆無法理解。

  總之,白色奧拉夫沒聽懂。

  此時,他根據自己所見所聞,認定了兒子費恩登正常的事實。

  這的確是事實,但卻只是一時表象。

  端欲發動能力變化為新生物,靈魂必然在準備轉移,當然在逐漸減弱對於費恩登身體的控制。

  可以這麼說,若是費恩登的靈魂完全恢復,其身體必然瀕臨死亡,而端也即將重生。

  這些道理,對方上午沒聽明白,此時此刻已然聽不進去了。

  父愛已經遮住了白色奧拉夫的眼睛,堵住了他的耳朵,白色奧拉夫只能看到想看的,聽到想聽的。

  他甚至到了罔顧事實的地步!

  前一句還滿懷擔憂,想陪伴兒子走到生命盡頭;下一句卻又陷入了「兒子將會健康」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至於對方所舉的例子,伊瓦爾與西格德出生只是身懷異象,可不是顯露死狀。

  二者是有本質區別的。

  此時隨便拉一人過來瞧瞧,都不難看出費恩登的情況是何等糟糕!

  歸根結底,這位父親的理性已經被感性擊敗了。

  他只是單純為了反駁休伊特,不希望休伊特破壞這短暫的幸福,不願意面對殘酷的現實。

  面對這種情況,休伊特只能以最殘忍的方式喚醒對方。

  他冷漠道:「三成把握!成了,你能聽他用各個年齡的聲音喊你父親,親眼看著他長大。否則……每年的這個時候,你就空想他會變成什麼模樣吧!」


  「我的時間有限,明早參加是宴席還是葬禮,全看你的選擇。」

  「你!」

  聽了這極其失禮的話,白色奧拉夫怒目圓睜,指著休伊特想說些什麼。

  休伊特再度開口,依舊是冰冷的利益與邏輯:「我願意幫你,是為了索德和伯爵,為了費爾城的位置與兵力。你繼續這般顛三倒四、婆婆媽媽,我會質疑是否需要這樣一位盟友。」

  這番話足夠犀利,也足夠直白。

  一切虛偽的都被撕破,露出了赤裸裸的利益。

  休伊特停頓良久,給予這位首領一些思考時間,隨即再度冷漠道:

  「最後一次選擇。拼命活?還是安穩地死?」

  「……」

  白色奧拉夫捏著拳,盯著空無一物的院子。

  他身側的妻子奧弗蘭正捏著他的袖管,眼眸早已再度泛紅,一副無助迷茫的模樣。

  凱萊與費萊爾也沉默了,都偷偷盯著塑像一般沉默的父親。

  休伊特居高臨下,看著白色奧拉夫那雙捏得顫抖的拳頭,默默等待回復。

  凜冽夜風忽地襲來,險些吹滅了院內的火把,吹得火苗呼呼作響,吹落了院內的光亮。

  片刻後,風停了。

  火苗不在歪斜,光線也緩緩升起。

  木柴燃燒的爆裂聲傳入耳中,休伊特的身子暖和了幾分。

  他看著融入陰影又再度清晰的首領,看到了對方舒展的雙手。

  他有答案了。

  只見白色奧拉夫按住了妻子的手,歪頭與妻子對視,隨即點頭笑了笑。

  奧弗蘭沒說什麼,眼淚噗嚕噗嚕滾落,隨即掙開手,低頭拍著懷裡的費恩登。

  「我信您!」

  白色奧拉夫拍拍屁股起身,站在休伊特面前躬身,誠懇道:「休伊特先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好!」

  休伊特點頭,走向那兩個木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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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月高懸,拋灑月光。

  白色奧拉夫低了一整夜的頭,似乎才發現月光不錯,抬頭看了幾眼。

  休伊特站在一側,同樣看著月亮,耳邊傳來白色奧拉夫的話:

  「老實說,這三年裡,我一直向掌管繁衍的神明弗雷與弗麗嘉祈禱獻祭。」

  白色奧拉夫扭頭看來,笑著補出下半句:「我求了三年沒得到回應。沒想到,索吉爾斯那傢伙被捕,你卻來了,還為我帶來了幫助。」

  「我聽說過你的事跡,你幫過很多人。」

  「今夜過後,無論費恩登如何,索德會被釋放,而救援伯爵的軍隊中,我的士兵一定沖在最前。」

  這算是承諾了。

  休伊特點點頭,又感受了片刻生命氣息,低聲道:「帶費恩登出來吧。」

  白色奧拉夫轉身走進屋內,不多時便抱著費恩登走出。

  奧弗蘭帶著兩個孩子,在一眾僕役的攙扶下,戀戀不捨地出了院子。

  他們留在這裡沒有任何益處,只是平添揪心。

  若不是白色奧拉夫執意要求,加上休伊特想留人做個見證,他甚至想趕走孩子的父親。

  直至此時,院內只剩三人,加上一頭野豬。

  剝魂要開始了。

  休伊特先取出兩條雌蛇,將其置於一個木籠內,又接過費恩登,將其放在先前的躺椅上。

  費恩登此時已然失去了行走能力,就連語言也磕磕絆絆。

  顯然,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可這還不夠,想要為端的靈魂轉移創造條件,就非得瀕臨死亡,哪怕有半點殘存的生氣都不行。

  這事情交予別人,必然頗為棘手。

  畢竟一旦有任何疏忽,人便真正死了,不可挽回。

  於休伊特而言,卻只是小事一樁。

  他的解決方法便是許久不曾動用的「吊死之人」。

  於是,休伊特將費恩登的雙手雙腳纏繞捆綁,在其腹部細緻刻畫了一株栩栩如生的生命之樹。


  這株樹並非採用虛幻枝條勾勒,而是真正用刀刃刻出的,效果較之前者好了許多。

  刻畫時,白色奧拉夫雖然提前知曉了目的與方法,卻依舊於心不忍,只能站在遠處觀瞧。

  而費恩登卻不哭不鬧,毫無反應,儼然如同一具屍體。

  也因此,刻畫過程無比順利。

  休伊特刻完收了刀,將費恩登倒吊在院內的樹叉上,激活了「吊死之人」符咒、生命之樹符文。

  二者結合,吊住費恩登的性命便不成問題。

  瀕死條件達成了。

  接下來,休伊特提過蛇籠,抬起費恩登的腦袋,將籠子放在其腦袋下。

  一鬆手,費恩登的整顆腦袋沒入了蛇籠。

  完成了這些,計劃中人為的部分便結束了。

  休伊特剩下所能做的,只有為兩條雌蛇灌輸生命氣息,刺激兩條毒蛇運動。

  「嗚!嗚!」

  忽地,費恩登的脖頸縮緊,如撥浪鼓一般猛甩腦袋。

  那隻蛇籠也驟然挪動。

  「這!」

  白色奧拉夫忽地上前兩步,卻被休伊特伸手攔住。

  他滿臉焦急與擔憂,盯著不斷扭動掙扎的兒子問道:「休伊特先生,這情況正常嗎?」

  「放輕鬆,這才剛開始。」

  的確只是剛開始。

  因為接下來,兩人一豬目睹了費恩登死亡的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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