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得勝（二合一）
許是刀鋒的冰冷喚醒了執事的痛覺與人性。
亦或他只是怕了休伊特的眼神。
總之，執事連滾帶爬站起身，開始轟攆跪拜祈禱的信眾。
不多時，教堂內只剩休伊特一人。
直至此時，臉色蒼白的執事回身望一眼休伊特，怔怔地站了片刻，捏著僅剩的一個拳頭跑至教堂門外。
那裡還聚集了許多教眾。
皆是被天使異象引來，不敢靠近又不願離去的。
「去！去！快走！站遠了看！」
執事身子搖搖晃晃，咬牙站著，聲音逐漸微弱。
視線模糊，驟然跌倒。
不多時，執事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的努力不算白費。
極少一部分信眾脫離了集體無意識的狂亂，後知後覺逃走了。
絕大多數仍站在教堂外，圍了一圈。
他們望著天空中六翼天使的偉岸身姿，滿眼的敬畏與敬仰；再看向站在地下赤腳那渺小一人，卻也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許是嫉妒，許是畏懼。
總之，此時反倒沒人敢於出聲，都只是認真地看。
休伊特扭頭看一眼，沒再多費口舌。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令執事攆人，已是盡心盡力了。
於他而言，只有主殿內躺著的安恩一人值得他關注。
其餘人，幫了是福分，不幫是本分。
休伊特問心無愧。
他深吸口氣，盯著天上的拉貴爾。
今天已經吃了許多苦頭。
先前被一翅膀扇飛，直至此時才緩過勁，足見與對方的巨大差距。
不過，休伊特也不是全無勝算。
除了拼著神格破碎、完全點亮勝利之劍搏命，他還可以採用項鍊的能力彌補差距。
雖然他自己沒有輸出魔法，依靠纏結汲取的生命氣息極易浪費。
但他還有好夥伴小白馬。
自己吃不下那麼多能量，灌給小白馬不就得了？
如此想著，他為小白馬勾勒生命之樹，發動纏結，催動枝條，隨即捏一把對方的圓潤屁股，輕聲呼喚道：
「遇見會飛的了，快幫忙。」
「咴咴！？」
小白馬自休伊特腰間一躍而下。
枝條猛地「束縛」小白馬的軀體，將大量生命氣息灌入。
「咴咴！！！」
小白馬興奮嘶鳴，鼻子噴出粗壯綠霧，似是裝不下如此多的能量。
它的眼睛閃過綠意。
兩隻嬌小可愛的圓潤翅膀驟然撕裂。
滾滾雷霆聲中，一道道閃電般粗獷線條滋啦串聯，龍飛鳳舞地劃出兩對寬大羽翼。
一片片潔白羽毛並不光滑，反倒如刀鋒一般尖銳突出。
渾身上下的每一縷毛髮、每一處稜角都變為凌厲狂野的線條。
身體改造完成，電光匯聚至頭顱。
小白馬的眼眸純藍發亮，隨著頭顱移動牽扯出一道道藍色流光。
緊接著，額頂生出一個凸起，像是一根發亮的角。
完成了變化，小白馬周身環伺雷霆，腳底翻湧電光，額頂的獨角也發出陣陣奪目的亮光。
如此威勢，恍若神獸。
小白馬粗重喘息，邁著壯碩欣長馬腿，走到休伊特身前。
步伐凌厲又不失優雅。
隨即，小白馬低下了頭，將腦袋湊近休伊特的手掌。
休伊特笑著伸手，手掌自上向下滑，如往常一般撫摸小白馬的頭頂。
直到摸到那個小角，他停了手，正欲細細摸索。
「咴咴！」
小白馬忽地頂頭。
休伊特下意識縮手，抬起手掌。
手心已被扎了個小口，破口一個焦糊小點，像是被雷電擊中。
他聽了小白馬得意的呼哧喘氣，無奈瞥對方一眼，翻身上馬。
小白馬調轉方向，朝向拉貴爾時，休伊特也舉劍遙指天使道：「雷散之前，我必殺你！」
說罷，他斜提長劍，等待時機。
小白馬身上雷電涌動，也做好了衝鋒準備。
雷電神駒，金光寶劍。
這二者搭配，在信眾看來便等同神明了。
直到馬匹調轉身子，那一人一馬仰視天使，露出肉眼可見的戰意，他們心中齊齊產生一個看似荒謬卻又按耐不住的念頭。
真要挑戰神明？
人們收回艱難目光，紛紛咽了口唾沫，望向天使的偉岸身姿。
拉貴爾也見到了小白馬的變化。
他的感覺很敏銳，瞬間便察覺到了小白馬身上的風暴、雲霧神格。
只一匹神馬並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他更好奇馬為何變化。
致使馬發生變化的那股力量，正是逼出他本體的力量，似乎是達納神族的力量。
可是……
那個異教徒的神格中的確有達納的部分，甚至能辨別出與「太陽神」盧赫同源。
但那只是一點。
其餘的絕大部分，卻是阿薩神族的光明神格。
達納的太陽與阿薩的光明……
拉貴爾眯著眼睛思考，下意識看著天空中凝聚的烏雲與躍動的雷霆。
這雷霆似乎有些大了。
轟隆！
雷聲轟鳴，恍若天威。
滾滾烏雲已然聚攏，粗壯雷霆在雲層中涌動。
閃電劃空，恍若天邊遊動的銀龍。
天地間都白了一瞬，哪怕拉貴爾也忍不住在那一瞬間眨了眼。
轟隆隆！
雷霆轟鳴中夾雜著劍刃破空的聲音。
拉貴爾身後的半空。
小白馬抬高前蹄，糾糾嘶鳴，肆意宣洩著全力提速的暢快。
休伊特勒馬，胸膛起伏。
他的毛髮已然倒豎，身體隱隱在顫抖。
熟悉的電涌，熟悉的副作用，唯一的好處是速度又快了許多，哪怕拉貴爾也沒能反應過來。
他提著被雷電環繞的勝利之劍，勒馬回頭，望向杵在原地的天使。
拉貴爾此時才發覺中了劍。
他右側的腦袋下垂，正中的腦袋右轉。
兩顆腦袋不可置信地望著空空如也的身側，望到了自天空飄轉掉落的三片巨大羽翼，臉上皆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如此之快！？
這一念頭閃過，拉貴爾的身體失衡，自高空墜落。
信徒們舔著乾澀嘴唇，大口吞咽口水，紛紛盯著那道墜落的身影。
那是天使無疑。
可是，那一人一馬又算什麼？
還算人嗎！？
他們離得近，看得清楚。
只一道閃電划過，地上的人消失了，出現在天上，而那位天使的三片羽翼已然墜落。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天使！苦主的使者！！
全知全能的苦主，祂的使者怎麼可能會敗？
驚在原地的占了絕大多數。
少數一部分人，視線死死盯著教堂內，臉上逐漸升起了足以將人拖入深淵的貪婪。
那金、白、黑三翼飄飄轉轉，落向空無一人的教堂。
如此神明之物，豈不遠勝於平日所領「聖體」？
貪婪驅使之下，那些人不等羽翼落地，撞開他人沖了過去。
靠前的人堵著身後人，試圖超越靠前者，同時與身側的人爭執道：
「金的是我的！」
「那是我的！！」
尚未跑至羽翼一旁，他們已然在決定歸屬了。
而原本站著不動、只是觀望的人，見了紛紛爭搶的眾人，忽地醒悟了。
白來的好處，怎麼能不要呢？
更何況與天使相關！
於是，又一眾信徒擠過教堂大門，沖向那三條羽翼。
貪婪使得他們忽視了天使丟失羽翼，會自高空墜落。
貪婪使得他們忘記了天使會憤怒。
貪婪使得他們喪命。
拉貴爾莫名受創，心情本就不好。
見了那些滿是罪孽的人類爭搶自己的羽翼，心中更是憤怒。
他以極快速度墜向大地，但尚未落地前，審判先一步到了：
「犯貪婪原罪，當罰。」
話音才落，三片羽翼墜地。
黑色羽翼落在地下，瞬間腐蝕大地，溶出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凡沾染者，皆哀嚎著倒地，被一隻只利爪拖入其中，最終只飛出一個個細小魂體。
白色羽翼落下，升起一大片潔白聖芒。
凡身在其中者，皆身體爆碎，化作血肉獻祭。
金翼吸引的人最多。
那羽翼墜落，瞬間碎為一地金石。
人們大打出手，爭相搶奪，喪命者反倒比其餘兩翼之和還要多。
拉貴爾面上鄙夷，身體卻陡然停止下墜。
他似是吸收了信眾的靈魂，體側三翼瞬間成型。
三翼新生，六翼齊舞。
拉貴爾的身體劃一道陡峭弧線，迅速飛至與休伊特平齊的高度。
他揮扇翅膀，直衝休伊特，口中呼喝道：「我信我主，得以永生！」
神力驟然爆發。
赤炎劍芒划過天際，點燃了半邊天空的雲。
神力助火勢，火勢漲神威。
二者疊加，聲勢浩大，休伊特瞳孔微縮，不敢怠慢。
電涌立即發動！
人、馬一瞬數次折躍，如閃電一般不可預測，瞬息躍出漫天火焰的包圍，也躲過了神力。
休伊特才停穩。
他抬起空蕩右手，伸向拉貴爾，像是在喚醒什麼。
噗嗤！
利劍貫穿拉貴爾的胸膛。
劍鋒自後背刺入，破心口鑽出，露出一截森寒劍鋒。
劍刃並沒有血跡，只是沾了光芒。
那光芒被拉貴爾的五指遮擋，隨即又被鮮血掩蓋。
拉貴爾緊握胸前劍鋒，五指根根抓牢，猛地一抽。
劍刃被拽出一截。
他臉色蒼白，但卻異常平靜，眼皮聳拉，像是在抵抗睡意一般，嘴裡喃喃嘀咕著：「低估了這把劍，但……」
「哈！！」
拉貴爾忽地怒吼，將劍刃完全抽出。
神力再度爆發，收割了地面的大片靈魂。
隨著靈魂被扯入身體，拉貴爾的臉色閃過詭異紅潤，他的胸前也只剩拳頭大小的光團傷口。
片刻後，就連那光亮傷口也消失了。
拉貴爾靜立半空，既不攻擊，也不閃避，挺身傲然道：「你的攻擊不能傷我分毫，早日認罪，受我審判。」
休伊特聽了話語，心中並無波瀾。
他只抬起右手，盯著拉貴爾左手的劍。
勝利之劍急促戰慄，瞬間掙脫了手掌指頭的束縛。
幾根手指隨之斷裂，劍刃飛回。
休伊特右手持劍，盯著拉貴爾斷指的光團傷口，微微蹙眉。
對方的癒合似乎永無止境，斷翼、穿心均收效甚低，手指更是頃刻復原。
顯然，他未能攻擊到天使要害。
可能作為要害的，只剩那三顆頭顱了。
他死死盯著對方的腦袋，抱了以傷換命的打算。
信眾死傷不少，他所能獲得的能量少了許多，不能再拖了。
念頭才落，休伊特輕拍馬背，再次擲出勝利之劍。
劍刃化作金光飛出，射向拉貴爾面門，直刺居中頭顱的眼球。
拉貴爾後縮腦袋，下意識抬手揮舞，如驅趕蚊蠅一般，手掌輕飄飄拍打在劍身之上。
劍刃立即被打落，射向地面。
拉貴爾面上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如此輕鬆。
下一刻，電涌發動。
極速移動之中，休伊特自馬身飛撲，縱馬撞向天使。
小白馬化作一道雷霆。
轟隆鳴動之間，電光洞穿拉貴爾的身體，撞得其半邊身體密布光洞，雷霆之力生效，使其陷入短暫麻木。
小白馬才過，休伊特到了。
他撲向三顆腦袋，環抱著對方非人的粗大脖頸，憑著慣性繞行至天使身後。
隨即手臂摟抱，猛地發力下拽，將天使扼得向後傾倒。
後仰之中，拉貴爾恢復了身體控制。
他立即扇動六翼，試圖以翅膀擊落身後之人，同時將右手劍刃刺向身後。
呲呲！
皮肉汁水被榨乾。
拉貴爾一劍命中，正欲抽劍再刺，擴大傷害。
忽地，後腦驟然傳來刺痛。
下一刻，劍刃自鼻樑穿過，連接了雙目眼角，與眉眼平行。
勝利之劍自下而上，貫穿了拉貴爾的正中腦袋。
休伊特面色蒼白，表情兇狠。
他不顧腹部焦黑傷口，一手握刀，一手揪著腦袋，右手利落地劃了半圓弧線。
隨即雙手用力撕扯，將半片腦袋拎在手中。
又一次，拉貴爾跌下空中。
望著那道墜落的身影，休伊特隨手拋了手中物，騎上趕來的小白馬。
直至此時，他才感受到右腹部的疼痛。
那一劍極快。
電光火石之間，他只來得及避開要害。
如今透過衣服的破洞，足見腹部留著的那道碗口大小的焦黑傷口。
乾裂傷口沒了知覺，倒也不痛；周圍尚好的部分卻是仍在被火焰炙烤一般，皮肉攪動之時，傳來陣陣火辣的鑽心疼痛。
他忍著疼，單手撫在傷口上，試圖修復破爛身體，驅散傷口內的審判神力。
兩股力量對撞。
結果便是，傷口才恢復便又再次撕裂，難以徹底癒合。
休伊特只得暫時放棄。
正當他欲落回地面之時，白光又一次在眼底爆發。
下意識抬手抵擋。
待到光芒收斂，便見拉貴爾緩緩升起，臉上仍是那般不緊不慢的高傲笑意：「早說過了，我得永生。」
真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
休伊特望著那身影，心中發了狠。
他媽的！
一次次的，沒完沒了。
「本不想碎裂神格，是你逼我的！」
心中發狠想著，休伊特全力施展纏結。
枝條伸向四面八方，見人便纏，逢人便刻畫符號，直至連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綠色網絡。
就連主殿都不例外，分了其中三條。
……
休伊特忽地怔住，感受著大殿內的生命波動。
主教、安恩、死去的羊……
還有誰？
主殿的一幕幕在腦海閃過，人性化的怪異眼神在心中屢屢浮現。
休伊特豁然開朗，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拉貴爾。
念頭及此，他不由發笑，盯著緩緩漂浮的天使道：「遮遮掩掩，何來永生？險些被你矇混過去！」
話音才落，便見拉貴爾瞳孔驟縮。
他身子一僵，隨即扇動六翼，面上青筋暴起，目光兇狠，粗聲怒吼：
「去死！！！」
六翼猛揮，拉貴爾於半空急停。
緊接著，兩側羽翼沿相反方向揮動，他的身體隨之迅捷半轉，雙手持著的赤炎劍刃劃出一道半圓弧光。
隨著劍刃轉動，劍身寸寸暴漲。
一條千百米長的火舌自劍身竄出，裹挾著凌厲劍光，沖向高空中的休伊特，撲向那一人一馬。
休伊特盯著那道身影，持勝利之劍，高舉過頂。
體內神格寸寸崩碎。
日輪光華在頭頂爆發，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熾烈，恍若一輪真正的太陽。
高舉劈落，劍刃激射。
金光被火舌吞沒，拉貴爾也追上了火舌劍光，飛掠至身前，再度怒喝著補上一劍：
「死！！」
刀刃、火焰即將落在身上，休伊特卻不管不顧，甚至沒看向身前的人。
他只盯著那道金光。
金光鑽入大殿，只在殿頂撕開了一個破口。
透過那破口，那隻早已「死亡」的白色羔羊的頭顱已然被勝利之劍貫穿，釘在了地上。
無神的眼球忽地轉動。
羔羊掙扎四肢卻不得起身，翻眼向上看去，羊臉上露出人性化的怨毒。
休伊特的目光自破洞收回，望向身前的拉貴爾。
他發現對方的眼眸中帶著怨毒。
一個以怨毒為主的意味深長的眼神過後，劈砍的劍影刀光，漫天的熾烈火焰，六翼天使的身姿，一切皆如夢幻泡影，瞬間消散了。
戰鬥徹底結束。
休伊特鬆了口氣，落回主殿。
亦或他只是怕了休伊特的眼神。
總之，執事連滾帶爬站起身，開始轟攆跪拜祈禱的信眾。
不多時，教堂內只剩休伊特一人。
直至此時，臉色蒼白的執事回身望一眼休伊特，怔怔地站了片刻，捏著僅剩的一個拳頭跑至教堂門外。
那裡還聚集了許多教眾。
皆是被天使異象引來，不敢靠近又不願離去的。
「去！去！快走！站遠了看！」
執事身子搖搖晃晃，咬牙站著，聲音逐漸微弱。
視線模糊，驟然跌倒。
不多時，執事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的努力不算白費。
極少一部分信眾脫離了集體無意識的狂亂，後知後覺逃走了。
絕大多數仍站在教堂外，圍了一圈。
他們望著天空中六翼天使的偉岸身姿，滿眼的敬畏與敬仰；再看向站在地下赤腳那渺小一人，卻也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許是嫉妒，許是畏懼。
總之，此時反倒沒人敢於出聲，都只是認真地看。
休伊特扭頭看一眼，沒再多費口舌。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令執事攆人，已是盡心盡力了。
於他而言，只有主殿內躺著的安恩一人值得他關注。
其餘人，幫了是福分，不幫是本分。
休伊特問心無愧。
他深吸口氣，盯著天上的拉貴爾。
今天已經吃了許多苦頭。
先前被一翅膀扇飛，直至此時才緩過勁，足見與對方的巨大差距。
不過，休伊特也不是全無勝算。
除了拼著神格破碎、完全點亮勝利之劍搏命，他還可以採用項鍊的能力彌補差距。
雖然他自己沒有輸出魔法，依靠纏結汲取的生命氣息極易浪費。
但他還有好夥伴小白馬。
自己吃不下那麼多能量，灌給小白馬不就得了？
如此想著，他為小白馬勾勒生命之樹，發動纏結，催動枝條，隨即捏一把對方的圓潤屁股，輕聲呼喚道：
「遇見會飛的了，快幫忙。」
「咴咴！？」
小白馬自休伊特腰間一躍而下。
枝條猛地「束縛」小白馬的軀體，將大量生命氣息灌入。
「咴咴！！！」
小白馬興奮嘶鳴，鼻子噴出粗壯綠霧，似是裝不下如此多的能量。
它的眼睛閃過綠意。
兩隻嬌小可愛的圓潤翅膀驟然撕裂。
滾滾雷霆聲中，一道道閃電般粗獷線條滋啦串聯，龍飛鳳舞地劃出兩對寬大羽翼。
一片片潔白羽毛並不光滑，反倒如刀鋒一般尖銳突出。
渾身上下的每一縷毛髮、每一處稜角都變為凌厲狂野的線條。
身體改造完成，電光匯聚至頭顱。
小白馬的眼眸純藍發亮，隨著頭顱移動牽扯出一道道藍色流光。
緊接著，額頂生出一個凸起，像是一根發亮的角。
完成了變化，小白馬周身環伺雷霆，腳底翻湧電光，額頂的獨角也發出陣陣奪目的亮光。
如此威勢，恍若神獸。
小白馬粗重喘息，邁著壯碩欣長馬腿，走到休伊特身前。
步伐凌厲又不失優雅。
隨即，小白馬低下了頭，將腦袋湊近休伊特的手掌。
休伊特笑著伸手，手掌自上向下滑，如往常一般撫摸小白馬的頭頂。
直到摸到那個小角，他停了手，正欲細細摸索。
「咴咴！」
小白馬忽地頂頭。
休伊特下意識縮手，抬起手掌。
手心已被扎了個小口，破口一個焦糊小點，像是被雷電擊中。
他聽了小白馬得意的呼哧喘氣，無奈瞥對方一眼，翻身上馬。
小白馬調轉方向，朝向拉貴爾時，休伊特也舉劍遙指天使道：「雷散之前，我必殺你！」
說罷，他斜提長劍，等待時機。
小白馬身上雷電涌動，也做好了衝鋒準備。
雷電神駒，金光寶劍。
這二者搭配，在信眾看來便等同神明了。
直到馬匹調轉身子，那一人一馬仰視天使，露出肉眼可見的戰意，他們心中齊齊產生一個看似荒謬卻又按耐不住的念頭。
真要挑戰神明？
人們收回艱難目光，紛紛咽了口唾沫，望向天使的偉岸身姿。
拉貴爾也見到了小白馬的變化。
他的感覺很敏銳，瞬間便察覺到了小白馬身上的風暴、雲霧神格。
只一匹神馬並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他更好奇馬為何變化。
致使馬發生變化的那股力量，正是逼出他本體的力量，似乎是達納神族的力量。
可是……
那個異教徒的神格中的確有達納的部分，甚至能辨別出與「太陽神」盧赫同源。
但那只是一點。
其餘的絕大部分，卻是阿薩神族的光明神格。
達納的太陽與阿薩的光明……
拉貴爾眯著眼睛思考，下意識看著天空中凝聚的烏雲與躍動的雷霆。
這雷霆似乎有些大了。
轟隆！
雷聲轟鳴，恍若天威。
滾滾烏雲已然聚攏，粗壯雷霆在雲層中涌動。
閃電劃空，恍若天邊遊動的銀龍。
天地間都白了一瞬，哪怕拉貴爾也忍不住在那一瞬間眨了眼。
轟隆隆！
雷霆轟鳴中夾雜著劍刃破空的聲音。
拉貴爾身後的半空。
小白馬抬高前蹄，糾糾嘶鳴，肆意宣洩著全力提速的暢快。
休伊特勒馬，胸膛起伏。
他的毛髮已然倒豎，身體隱隱在顫抖。
熟悉的電涌，熟悉的副作用，唯一的好處是速度又快了許多，哪怕拉貴爾也沒能反應過來。
他提著被雷電環繞的勝利之劍，勒馬回頭，望向杵在原地的天使。
拉貴爾此時才發覺中了劍。
他右側的腦袋下垂，正中的腦袋右轉。
兩顆腦袋不可置信地望著空空如也的身側，望到了自天空飄轉掉落的三片巨大羽翼，臉上皆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如此之快！？
這一念頭閃過，拉貴爾的身體失衡，自高空墜落。
信徒們舔著乾澀嘴唇，大口吞咽口水，紛紛盯著那道墜落的身影。
那是天使無疑。
可是，那一人一馬又算什麼？
還算人嗎！？
他們離得近，看得清楚。
只一道閃電划過，地上的人消失了，出現在天上，而那位天使的三片羽翼已然墜落。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天使！苦主的使者！！
全知全能的苦主，祂的使者怎麼可能會敗？
驚在原地的占了絕大多數。
少數一部分人，視線死死盯著教堂內，臉上逐漸升起了足以將人拖入深淵的貪婪。
那金、白、黑三翼飄飄轉轉，落向空無一人的教堂。
如此神明之物，豈不遠勝於平日所領「聖體」？
貪婪驅使之下，那些人不等羽翼落地，撞開他人沖了過去。
靠前的人堵著身後人，試圖超越靠前者，同時與身側的人爭執道：
「金的是我的！」
「那是我的！！」
尚未跑至羽翼一旁，他們已然在決定歸屬了。
而原本站著不動、只是觀望的人，見了紛紛爭搶的眾人，忽地醒悟了。
白來的好處，怎麼能不要呢？
更何況與天使相關！
於是，又一眾信徒擠過教堂大門，沖向那三條羽翼。
貪婪使得他們忽視了天使丟失羽翼，會自高空墜落。
貪婪使得他們忘記了天使會憤怒。
貪婪使得他們喪命。
拉貴爾莫名受創，心情本就不好。
見了那些滿是罪孽的人類爭搶自己的羽翼，心中更是憤怒。
他以極快速度墜向大地，但尚未落地前，審判先一步到了：
「犯貪婪原罪，當罰。」
話音才落，三片羽翼墜地。
黑色羽翼落在地下，瞬間腐蝕大地，溶出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凡沾染者，皆哀嚎著倒地，被一隻只利爪拖入其中，最終只飛出一個個細小魂體。
白色羽翼落下，升起一大片潔白聖芒。
凡身在其中者，皆身體爆碎，化作血肉獻祭。
金翼吸引的人最多。
那羽翼墜落，瞬間碎為一地金石。
人們大打出手，爭相搶奪，喪命者反倒比其餘兩翼之和還要多。
拉貴爾面上鄙夷，身體卻陡然停止下墜。
他似是吸收了信眾的靈魂，體側三翼瞬間成型。
三翼新生，六翼齊舞。
拉貴爾的身體劃一道陡峭弧線，迅速飛至與休伊特平齊的高度。
他揮扇翅膀，直衝休伊特，口中呼喝道：「我信我主，得以永生！」
神力驟然爆發。
赤炎劍芒划過天際，點燃了半邊天空的雲。
神力助火勢，火勢漲神威。
二者疊加，聲勢浩大，休伊特瞳孔微縮，不敢怠慢。
電涌立即發動！
人、馬一瞬數次折躍，如閃電一般不可預測，瞬息躍出漫天火焰的包圍，也躲過了神力。
休伊特才停穩。
他抬起空蕩右手，伸向拉貴爾，像是在喚醒什麼。
噗嗤！
利劍貫穿拉貴爾的胸膛。
劍鋒自後背刺入，破心口鑽出，露出一截森寒劍鋒。
劍刃並沒有血跡，只是沾了光芒。
那光芒被拉貴爾的五指遮擋，隨即又被鮮血掩蓋。
拉貴爾緊握胸前劍鋒，五指根根抓牢，猛地一抽。
劍刃被拽出一截。
他臉色蒼白，但卻異常平靜，眼皮聳拉，像是在抵抗睡意一般，嘴裡喃喃嘀咕著：「低估了這把劍，但……」
「哈！！」
拉貴爾忽地怒吼，將劍刃完全抽出。
神力再度爆發，收割了地面的大片靈魂。
隨著靈魂被扯入身體，拉貴爾的臉色閃過詭異紅潤，他的胸前也只剩拳頭大小的光團傷口。
片刻後，就連那光亮傷口也消失了。
拉貴爾靜立半空，既不攻擊，也不閃避，挺身傲然道：「你的攻擊不能傷我分毫，早日認罪，受我審判。」
休伊特聽了話語，心中並無波瀾。
他只抬起右手，盯著拉貴爾左手的劍。
勝利之劍急促戰慄，瞬間掙脫了手掌指頭的束縛。
幾根手指隨之斷裂，劍刃飛回。
休伊特右手持劍，盯著拉貴爾斷指的光團傷口，微微蹙眉。
對方的癒合似乎永無止境，斷翼、穿心均收效甚低，手指更是頃刻復原。
顯然，他未能攻擊到天使要害。
可能作為要害的，只剩那三顆頭顱了。
他死死盯著對方的腦袋，抱了以傷換命的打算。
信眾死傷不少，他所能獲得的能量少了許多，不能再拖了。
念頭才落，休伊特輕拍馬背，再次擲出勝利之劍。
劍刃化作金光飛出，射向拉貴爾面門，直刺居中頭顱的眼球。
拉貴爾後縮腦袋，下意識抬手揮舞，如驅趕蚊蠅一般，手掌輕飄飄拍打在劍身之上。
劍刃立即被打落，射向地面。
拉貴爾面上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如此輕鬆。
下一刻，電涌發動。
極速移動之中，休伊特自馬身飛撲，縱馬撞向天使。
小白馬化作一道雷霆。
轟隆鳴動之間，電光洞穿拉貴爾的身體，撞得其半邊身體密布光洞，雷霆之力生效，使其陷入短暫麻木。
小白馬才過，休伊特到了。
他撲向三顆腦袋，環抱著對方非人的粗大脖頸，憑著慣性繞行至天使身後。
隨即手臂摟抱，猛地發力下拽，將天使扼得向後傾倒。
後仰之中，拉貴爾恢復了身體控制。
他立即扇動六翼，試圖以翅膀擊落身後之人，同時將右手劍刃刺向身後。
呲呲！
皮肉汁水被榨乾。
拉貴爾一劍命中，正欲抽劍再刺，擴大傷害。
忽地，後腦驟然傳來刺痛。
下一刻，劍刃自鼻樑穿過，連接了雙目眼角，與眉眼平行。
勝利之劍自下而上，貫穿了拉貴爾的正中腦袋。
休伊特面色蒼白，表情兇狠。
他不顧腹部焦黑傷口，一手握刀，一手揪著腦袋，右手利落地劃了半圓弧線。
隨即雙手用力撕扯，將半片腦袋拎在手中。
又一次，拉貴爾跌下空中。
望著那道墜落的身影，休伊特隨手拋了手中物，騎上趕來的小白馬。
直至此時，他才感受到右腹部的疼痛。
那一劍極快。
電光火石之間，他只來得及避開要害。
如今透過衣服的破洞，足見腹部留著的那道碗口大小的焦黑傷口。
乾裂傷口沒了知覺，倒也不痛；周圍尚好的部分卻是仍在被火焰炙烤一般，皮肉攪動之時，傳來陣陣火辣的鑽心疼痛。
他忍著疼，單手撫在傷口上，試圖修復破爛身體，驅散傷口內的審判神力。
兩股力量對撞。
結果便是，傷口才恢復便又再次撕裂，難以徹底癒合。
休伊特只得暫時放棄。
正當他欲落回地面之時，白光又一次在眼底爆發。
下意識抬手抵擋。
待到光芒收斂，便見拉貴爾緩緩升起，臉上仍是那般不緊不慢的高傲笑意：「早說過了，我得永生。」
真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
休伊特望著那身影，心中發了狠。
他媽的！
一次次的，沒完沒了。
「本不想碎裂神格，是你逼我的！」
心中發狠想著，休伊特全力施展纏結。
枝條伸向四面八方，見人便纏，逢人便刻畫符號，直至連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綠色網絡。
就連主殿都不例外，分了其中三條。
……
休伊特忽地怔住，感受著大殿內的生命波動。
主教、安恩、死去的羊……
還有誰？
主殿的一幕幕在腦海閃過，人性化的怪異眼神在心中屢屢浮現。
休伊特豁然開朗，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拉貴爾。
念頭及此，他不由發笑，盯著緩緩漂浮的天使道：「遮遮掩掩，何來永生？險些被你矇混過去！」
話音才落，便見拉貴爾瞳孔驟縮。
他身子一僵，隨即扇動六翼，面上青筋暴起，目光兇狠，粗聲怒吼：
「去死！！！」
六翼猛揮，拉貴爾於半空急停。
緊接著，兩側羽翼沿相反方向揮動，他的身體隨之迅捷半轉，雙手持著的赤炎劍刃劃出一道半圓弧光。
隨著劍刃轉動，劍身寸寸暴漲。
一條千百米長的火舌自劍身竄出，裹挾著凌厲劍光，沖向高空中的休伊特，撲向那一人一馬。
休伊特盯著那道身影，持勝利之劍，高舉過頂。
體內神格寸寸崩碎。
日輪光華在頭頂爆發，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熾烈，恍若一輪真正的太陽。
高舉劈落，劍刃激射。
金光被火舌吞沒，拉貴爾也追上了火舌劍光，飛掠至身前，再度怒喝著補上一劍：
「死！！」
刀刃、火焰即將落在身上，休伊特卻不管不顧，甚至沒看向身前的人。
他只盯著那道金光。
金光鑽入大殿，只在殿頂撕開了一個破口。
透過那破口，那隻早已「死亡」的白色羔羊的頭顱已然被勝利之劍貫穿，釘在了地上。
無神的眼球忽地轉動。
羔羊掙扎四肢卻不得起身，翻眼向上看去，羊臉上露出人性化的怨毒。
休伊特的目光自破洞收回，望向身前的拉貴爾。
他發現對方的眼眸中帶著怨毒。
一個以怨毒為主的意味深長的眼神過後，劈砍的劍影刀光，漫天的熾烈火焰，六翼天使的身姿，一切皆如夢幻泡影，瞬間消散了。
戰鬥徹底結束。
休伊特鬆了口氣，落回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