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整個上午，安傑擬定了一份服務合同，約見了一起勞動糾紛的當事人，打算下午再親自跑一趟勞動局，明確下最近剛頒布的幾項勞動法新規的實施細則。忙完這些事情後，她確認了一眼時間。快到午休的點了，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她還沒想好該怎麼消磨。之前，她通常會約同事一起出去吃個午飯，解鎖公司附近的美食新地圖，順便聊聊工作或閒話，有時也會提早回單位睡個午覺。可是眼下，她既沒有吃飯的胃口，又滿腹心事無法安睡。再累一點吧，再累一點身體扛不住就倒頭睡了，安傑覺得自己應該是還不夠累，硬是扛出了失眠。
一個半小時，做點什麼好呢？安傑後悔出門時只帶了一本書，越是急於弄清楚真相，反而越提不起效率，遲遲得不到令人滿意的進展。經驗告訴她，迷茫的時候往往需要藉助點外力才能幫她儘早撥雲見日。找誰呢？與這件事情有關、能幫她分析分析的人都有誰呢？安傑在心裡不停地問自己。
不存在直接的利害關係並且有能力提供幫助的人，安傑只想到了徐警官和陳警官，但此案既然已做自殺案處理，如果不能拿出足以推翻現論的關鍵性證據，對方既沒有義務繼續提供協助，也應當會儘可能避免節外生枝，無謂挑起新的糾紛。雖然陳警官向她表示了善意，似乎有想幫她一把的意願，但也有可能只是出於禮貌的客套而已，若是她厚著臉皮硬把客氣當成了福氣，那也太不識趣了吧。
想來想去，安傑突然想到了林森。安傑當然還沒有傻到現在就跑去找姐夫當面對質出軌一事，質問對方有沒有想過也許這起悲劇的起因正是由於夫妻倆情感的破裂。說到底，以目前的結論來看，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放棄生命都是姐姐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的責任，除非存在教唆，但安傑至今沒有發現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猜測。還是見一面吧，至少可以旁敲側擊地探探對方的口風。
想及此，安傑拿起手機給林森發了條信息，約他中午出來見一面聊點事情。沒過多久，林森回復了一條允諾的消息。安傑猜想林森應該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跟她見一面吧。因為不確定兩人在談話時會不會直接提及姐姐的死以及其他為世人所忌諱的話題，安傑排除了座位緊密的餐館和咖啡店。又考慮到不想給對方造成太多麻煩，以致對方降低見面意願，她便推說自己時間充裕，將見面地點約在了林森公司附近的一處沿河公園。
安傑早到了一會兒，她站立於行人稀少的橋頭，雙手插在羊絨大衣口袋內，靜靜地望著微微漾起波紋的河面。河道一側固定著一排淨化水質的裝置，圈養在裡面的水生植物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葉片泛黃的幾株，河道及兩岸都呈現出一幅枯敗蕭瑟的冬日景象，但河面上卻不見一片落葉，這大概是河道清潔工的功勞吧。安傑出神地看著眼前的圖景，頭腦里反覆思量著即將開始的這場談話。
沒等一會兒，林森就到了。
「飯吃了嗎？」林森客套地問道。
「吃過了！」安傑想也沒想地回了過去。
林森沉默地點了點頭，隨後兩人默契地朝河邊走去。
走了一段，見安傑還沒有開口，林森主動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問你，我姐還有沒有其他的書留在你們家？有的話，我想暫時都先搬到我那兒去。」緊接著安傑又補了一句，「這些書我姐挺寶貝的。」
「哦，這我得回去找找看。之前理出來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一起燒掉了，你上次說要留著這些書，我一本都沒處理，我回去再理一理，有的話都給你。」
「嗯。」安傑點點頭回應道。
實話說，一直以來，安傑對姐夫的印象並不差。他這人雖然總是一副不冷不熱、不善交際的樣子，但是基本的禮數都能做到，聽姐姐說脾氣也很好，從來沒見他急過眼、紅過臉。每次家庭聚會都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給人一種與世無爭、人畜無害的感覺。所以事發當晚，即便事先早已知曉姐姐與姐夫之間的情感矛盾，她也沒有將情況透露給警方。一來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二來她也不好僅憑出軌一事便向警方無端指證死因與姐夫有關，以姐夫當時的情緒表現以及她對夫妻二人的了解，安傑判斷感情問題最多成為自殺誘因且不唯一，大概率不至於構成刑事犯罪，在當時那個階段多說無益。而現在，安傑覺得是時候聽聽當事人的說法了。
「聽我姐說，前兩年你們之間有過一些矛盾。」
林森聞言頓了頓，繼續往前邁了幾步才開口道，「嗯，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想聽聽，我姐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因為我現在，也遇到了類似的難題......」安傑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道。
林森略顯驚訝地轉頭看了安傑一眼。
一陣沉默過後，林森首先向安傑確認道：「出軌？」
安傑鄭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林森才開始淡淡地敘述起往事來，「你姐說，出軌是可以原諒的，她也會出軌，但是欺騙不能原諒。所以，在我向她坦白一切之後，她很大度地原諒了我，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
「就這麼過去了？」安傑忍不住質疑道，再怎麼說也不能這麼冷靜吧。
「差不多吧。」
「我姐能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換做是我，我做不到！」為了加強自己的可信度，安傑補充道。
「變化是有的。兩個人之間總歸是有點隔閡了。」
「有一種生疏的距離感了，是嗎？」安傑設身處地地問道。
「差不多吧。」林森似乎不想多說。
「畢竟破鏡重圓還是會留下裂痕。」
林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出軌能原諒嗎？」安傑沒來由地突然問道。
林森好像從未考慮過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一時有點語塞。過了很久才回答道：「怎麼說呢？要看情況吧。」
安傑對此頓感無語，她想起了舍友曾經說過的一句經典語錄：「要說雙標的極致，非男人莫屬！男人可以允許自己彩旗飄飄，卻不能忍受但凡一頂綠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看什麼情況？」安傑追問道。
林森略顯尷尬地回答道：「一夜情可以原諒，長期的不能原諒吧！」
「這有什麼分別？不都是對婚姻的不忠！要我說，既然出軌就散了吧！」安傑義憤填膺的神情看上去未免入戲深了些。
林森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甚贊同的表情，「你現在還沒有結婚，可以輕易提分手，等到結了婚生了小孩，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安傑頓時生出一股大翻白眼的衝動，心想：「既然你這麼清楚，還明知故犯！」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發難。連姐姐都選擇了原諒，事到如今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呢？只是姐姐的死因似乎更虛無縹緲了，如果確實與這件事毫無關係，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
一個半小時，做點什麼好呢？安傑後悔出門時只帶了一本書，越是急於弄清楚真相，反而越提不起效率，遲遲得不到令人滿意的進展。經驗告訴她，迷茫的時候往往需要藉助點外力才能幫她儘早撥雲見日。找誰呢？與這件事情有關、能幫她分析分析的人都有誰呢？安傑在心裡不停地問自己。
不存在直接的利害關係並且有能力提供幫助的人，安傑只想到了徐警官和陳警官，但此案既然已做自殺案處理，如果不能拿出足以推翻現論的關鍵性證據，對方既沒有義務繼續提供協助，也應當會儘可能避免節外生枝，無謂挑起新的糾紛。雖然陳警官向她表示了善意，似乎有想幫她一把的意願，但也有可能只是出於禮貌的客套而已，若是她厚著臉皮硬把客氣當成了福氣，那也太不識趣了吧。
想來想去，安傑突然想到了林森。安傑當然還沒有傻到現在就跑去找姐夫當面對質出軌一事，質問對方有沒有想過也許這起悲劇的起因正是由於夫妻倆情感的破裂。說到底，以目前的結論來看，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放棄生命都是姐姐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的責任，除非存在教唆，但安傑至今沒有發現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猜測。還是見一面吧，至少可以旁敲側擊地探探對方的口風。
想及此，安傑拿起手機給林森發了條信息，約他中午出來見一面聊點事情。沒過多久，林森回復了一條允諾的消息。安傑猜想林森應該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跟她見一面吧。因為不確定兩人在談話時會不會直接提及姐姐的死以及其他為世人所忌諱的話題，安傑排除了座位緊密的餐館和咖啡店。又考慮到不想給對方造成太多麻煩，以致對方降低見面意願，她便推說自己時間充裕，將見面地點約在了林森公司附近的一處沿河公園。
安傑早到了一會兒，她站立於行人稀少的橋頭，雙手插在羊絨大衣口袋內，靜靜地望著微微漾起波紋的河面。河道一側固定著一排淨化水質的裝置，圈養在裡面的水生植物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葉片泛黃的幾株，河道及兩岸都呈現出一幅枯敗蕭瑟的冬日景象，但河面上卻不見一片落葉，這大概是河道清潔工的功勞吧。安傑出神地看著眼前的圖景，頭腦里反覆思量著即將開始的這場談話。
沒等一會兒，林森就到了。
「飯吃了嗎？」林森客套地問道。
「吃過了！」安傑想也沒想地回了過去。
林森沉默地點了點頭，隨後兩人默契地朝河邊走去。
走了一段，見安傑還沒有開口，林森主動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問你，我姐還有沒有其他的書留在你們家？有的話，我想暫時都先搬到我那兒去。」緊接著安傑又補了一句，「這些書我姐挺寶貝的。」
「哦，這我得回去找找看。之前理出來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一起燒掉了，你上次說要留著這些書，我一本都沒處理，我回去再理一理，有的話都給你。」
「嗯。」安傑點點頭回應道。
實話說，一直以來，安傑對姐夫的印象並不差。他這人雖然總是一副不冷不熱、不善交際的樣子，但是基本的禮數都能做到，聽姐姐說脾氣也很好，從來沒見他急過眼、紅過臉。每次家庭聚會都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給人一種與世無爭、人畜無害的感覺。所以事發當晚，即便事先早已知曉姐姐與姐夫之間的情感矛盾，她也沒有將情況透露給警方。一來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二來她也不好僅憑出軌一事便向警方無端指證死因與姐夫有關，以姐夫當時的情緒表現以及她對夫妻二人的了解，安傑判斷感情問題最多成為自殺誘因且不唯一，大概率不至於構成刑事犯罪，在當時那個階段多說無益。而現在，安傑覺得是時候聽聽當事人的說法了。
「聽我姐說，前兩年你們之間有過一些矛盾。」
林森聞言頓了頓，繼續往前邁了幾步才開口道，「嗯，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想聽聽，我姐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因為我現在，也遇到了類似的難題......」安傑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道。
林森略顯驚訝地轉頭看了安傑一眼。
一陣沉默過後，林森首先向安傑確認道：「出軌？」
安傑鄭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林森才開始淡淡地敘述起往事來，「你姐說，出軌是可以原諒的，她也會出軌，但是欺騙不能原諒。所以，在我向她坦白一切之後，她很大度地原諒了我，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
「就這麼過去了？」安傑忍不住質疑道，再怎麼說也不能這麼冷靜吧。
「差不多吧。」
「我姐能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換做是我，我做不到！」為了加強自己的可信度，安傑補充道。
「變化是有的。兩個人之間總歸是有點隔閡了。」
「有一種生疏的距離感了，是嗎？」安傑設身處地地問道。
「差不多吧。」林森似乎不想多說。
「畢竟破鏡重圓還是會留下裂痕。」
林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出軌能原諒嗎？」安傑沒來由地突然問道。
林森好像從未考慮過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一時有點語塞。過了很久才回答道：「怎麼說呢？要看情況吧。」
安傑對此頓感無語，她想起了舍友曾經說過的一句經典語錄：「要說雙標的極致，非男人莫屬！男人可以允許自己彩旗飄飄，卻不能忍受但凡一頂綠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看什麼情況？」安傑追問道。
林森略顯尷尬地回答道：「一夜情可以原諒，長期的不能原諒吧！」
「這有什麼分別？不都是對婚姻的不忠！要我說，既然出軌就散了吧！」安傑義憤填膺的神情看上去未免入戲深了些。
林森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甚贊同的表情，「你現在還沒有結婚，可以輕易提分手，等到結了婚生了小孩，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安傑頓時生出一股大翻白眼的衝動，心想：「既然你這麼清楚，還明知故犯！」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發難。連姐姐都選擇了原諒，事到如今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呢？只是姐姐的死因似乎更虛無縹緲了，如果確實與這件事毫無關係，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