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婚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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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在婚外

  第七章陳芳

  沈靜在家休息了三天,在丈夫林林的細心照顧下,身體已恢復到正常狀態;心理的調適也初見效果,基本上已從張子豐死亡陰影中走了出來,擺脫了低落的情緒,心情日漸平靜並開朗了起來。她告訴丈夫今天要去醫院,先前許多預約的病人正焦急地等待她診治。其實沈靜心中還有一件亟待她去做的事——到張子豐家看望他的家人,但沒有說,她怕說了會橫生枝節,這並不是擔心丈夫會阻攔,而是擔心對他造成情緒上的負面影響,把剛修復的夫妻之間的關係再弄糟。

  對沈靜來說,處於現在的地位,物質生活已經相當優裕,她無須再去要求什麼,但在精神生活方面,因為失去初戀男人而變得內心極端空虛。感情沒有了寄託,心靈必然孤獨,在長期的徬徨迷茫中,不知張子豐是有意設計還是無心趕巧,以兩粒扣子的無聲贈與,竟奇蹟般叩響了她情感世界的大門……

  林林見妻子要上班,把一件淺紫色外套披在她身上,打斷了沈靜臨走前這瞬間的回想,雙手伸進衣袖內,讓丈夫幫她抻平前後衣襟並扣上紐扣,然後提著小拎包出門,回頭對林林說,不必急著回家燒飯,等她下班兩人一塊做。

  林林看著妻子秀美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行道樹樹影中才回屋。他上午有兩堂課,是第三和第四節。老師們都喜歡安排在上午第一和第二節的課,林林倒無所謂,既然大家喜歡,他就把他的課全排在上午最後兩節來上。遇到別的老師臨時有事要調課,總是他第一個站出來頂替,事後調課老師願補就補,覺得課時寬裕不願補也行,他從不計較,所有同事都說他是好人一枚,肯幫人忙。

  沈靜沿著通往醫院的小路款款而行,時不時看看路邊開放的各色菊花,有的開得茂盛鮮艷,有的已顯萎頓乾枯,深感秋意已深,很快就要轉入冬天了。但現在的氣候變暖,初冬仍像秋天,甚至中下午還感覺到暑氣蕩漾。不過植物倒有它們的生命規律,什麼季節的花就只能在規定的生命存續期間開放,過了所屬期限它們也就走到了盡頭。如果越限強行撐著,也只能是稀稀拉拉,半死不活。唉,沈靜嘆息了一聲,人何嘗不如此?光鮮靚麗丶風光旖旎也只是一時,特別是女人過了保質保鮮期,真的是珠黃人老,誰會「猶見可憐」?她問自己與丈夫一齊變老,她心甘情願嗎?她有點自怨自艾起來,心中充滿了惆悵迷茫。

  一路上沒有見人,這是她出來得有些晚的緣故,規定的上班時間早已過去好久了。她想給王蘭院長打個電話,又怕影響每周的工作例會,因為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正是開會的時候。

  沈靜把手機放進拎包內繼續前行,忽然背後傳來叫喊的聲音,她停了下來,因為聽起來那叫喊的似乎是她的名字。

  後面的人一路小跑追了上來,遠看是一個美艷的年輕女子,不久就跑到了前面不遠處,已是氣喘吁吁。沈靜凝目注視,只見女子面容蒼白憔悴,一頭美發蓬亂,像是有好長時間沒有洗沐。年紀大抵三十好幾,身材頎長秀美,氣質甚為溫婉嫻雅,但整個人卻顯得異常疲憊,似乎遭遇到什麼打擊。

  沈靜忙擺手叫她不要再跑,先勻口氣。那女子果然停了下來,沈靜走了過去,路邊正好有一張大理石長椅子,是別墅區為人們早晚散步休息而設置的,沈靜便扶著那女子一起坐在椅子上。

  年輕女子調整好呼吸後作了一番自我介紹,沈靜這才知道她是張子豐的遺孀。原本想去看望張子豐的家人,現在竟在路上碰上了,這是否是張子豐在天之靈的安排,讓她們兩個女人——一個是他世俗妻子,一個是他精神戀人——相遇?

  張子豐的妻子叫陳芳,今年38歲,是科研院靜力實驗室主任,高級工程師。上海人,進入科研院時她才22歲,剛從上海交大畢業,獲得工程物理學碩士學位。因為長得漂亮,性格嫻靜溫柔,說普通話有濃重的吳儂軟語尾音,特受年輕工程師們的喜歡,紛紛成了她的忠實擁躉丶鐵粉。

  陳芳聰明丶勤奮,工作出色,翌年晉升工程師,任副主任設計師,第三年成為院裡最年輕的高級工程師,被任命為實驗室主任至今。

  25歲與張子豐結婚,這大出人意料,許多青年才俊為之捶胸頓足丶痛哭流淚,個個臭罵張子豐,說他採用卑鄙手段欺騙這麼單純溫良的陳芳。26歲那年大女兒出生,今年剛滿12歲,初中三年級在讀。陳芳今天就是為女兒痛經上醫院來找沈靜的,前個月女兒初潮腹痛是吃了她開的藥才好的。

  沈靜與陳芳沒有見過面,張子豐生前與她網上聊天,兩人非常默契地從不談雙方家庭情況,她只是在接診時偶而聽過病人說起陳芳的一些陳年舊事,知道是一個長得很美又溫柔體貼的女人。

  但陳芳倒是知道沈靜的,這並不奇怪,原因簡單明了:一是沈靜的醫生職業和精湛的醫療技術,二是多才多藝,每逢科研院舉辦年節文藝晚會,沈靜都在必邀之列,演出的歌舞節目,讓人目賞耳悅,心靈陶醉。陳芳知不知道自己的老公與沈靜有無曖昧關係,外人無從知道。陳芳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不喜歡惹事丶更不喜搬弄是非,自己只知道恪守本份,沒有根據的事從不妄加猜測而疑神疑鬼。


  兩人坐在同一張石椅上,談了許多時候的話,越談越感親切,兩人都不自覺地向對方靠近,最後手牽著手一同到醫院。沈靜為張子豐女兒開了調經的藥,親自到藥房取了三付,交給陳芳。陳芳要走,她陪著出來,一直送到醫院門前大路上,兩人才擁抱告別。

  走出醫院的時候,陳芳突然問沈靜,林林老師是不是她的愛人?沈靜點頭,陳芳笑道:「眉眉說她們語文老師生病,上個禮拜有一個清清瘦瘦的老師來代課,他介紹自己叫林林,課講得真吸引人,旁徵博引,看似扯得遠丶撒得廣,但萬變不離其宗,處處都歸結到文章的主題和如何表現主題上,擴展了學生的視野和思路,豐富了學習的內容和相關知識,全班沒有人不佩服崇拜。他講課用語幽默風趣丶娓娓動聽,而寫在黑板上的字更是一等一的漂亮,連班上搗蛋鬼王小瀾也看得兩眼發直,下課後竟主動到林林老師面前鞠躬致意:感謝老師,您讓學生懂得什麼才是優秀。」陳芳口中的「眉眉」是她的女兒張眉。

  陳芳沒有心計,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從不設防。她總認為自己不害人,別人也不會加害於自己。在出來的路上告訴沈靜,她們娘兒仨經濟上沒有問題,科研院對她們非常照顧,張子豐死後,除按因公殉職的最高標準發放一定的撫恤金外,還加發了相當可觀的一筆錢,作為兩個孩子的教育經費。

  沈靜聽了之後非常欣慰,張子豐死後如果地下有知也可瞑目,不

  必再為妻兒生活擔心。在回醫院的路上,沈靜饒有興趣地回味陳芳轉述女兒張眉對林林的評價,這讓她初步了解了丈夫的一些工作情況,雖然是間接的。先前在診療室也聽到過許多患者當她面誇獎林林,但那時對有關丈夫的事根本提不起興趣,所以聽了也白聽。

  陳芳女兒說到的王小瀾,沈靜知道這是她科室一位護士的寶貝兒子,這位護士常在她面前抱怨數落自己家的孩子調皮搗蛋,大人都對他毫無辦法,罵不得更打不得,不好好學習,成績一塌糊塗,說到傷心處往往還流眼淚。林林給護士孩子班裡上了幾節課,就讓他幡然醒悟做出那番舉動丶說出那番話來?這也太誇張了一些吧。如果王小瀾從今往後真能改過自新,勤奮向學,這說明她丈夫創造了奇蹟。他能夠創造奇蹟嗎?

  沈靜回到她的診室,剛坐下來,王小瀾的母親就歡天喜地跑進來拉著她的手說:「沈主任,謝謝林老師,他在我兒子班上代人上了幾節課,我兒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放學回來不是練書法就是讀書,他爸爸問他怎麼不到外面胡鬧去?他只是笑笑,依然寫字或看書。他爸爸又問,初中三年級了、馬上要中考,怎麼不抓緊學習功課?現在哪有多餘時間練字和看課外書呀!兒子回答功課全在學校完成了,回家就得抓點滴時間看看文史哲方面的書,林林老師說,讀史知古今,讀哲學明事理,讀文學陶冶情操丶淨化心靈。」

  護士停了片刻,又說她昨天去學校開家長會,班主任見到她喜笑顏開,在會上一個勁表揚她兒子,說王小瀾進步非常大,各科預考成績已進入班級前五名,在全年級五個畢業班總排名里排名第十六名,學校經研究決定授予她兒子學習進步標兵,號召全校學生開展學習王小瀾活動……

  王小瀾母親聽到有人叫她,便停嘴沒有再說下去,臨走之際再次拉著沈靜的手說感激的話,她和她老公周六會帶著孩子去看望林老師,當面表示感謝。

  護士走後,診室內靜了下來,沈靜心中波瀾起伏,她萬萬沒有想到她丈夫有這般能耐,過去許多關於林林的傳言原來都是真的,只是當時她不在意。她想起王蘭院長常常勸她對林林要好生以待的話,說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說他是她所見男人中不可多得的人,雍容典雅的氣質,善良正直的心地,低調不張狂的性格,忍辱負重的精神,這些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備的。她當時聽不進去,也很不以為然。

  想起這些過往,沈靜非常不自在,在內心中有自責丶有愧疚,與這樣的男人共處同一個屋檐下近二十年,竟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一個人。張子豐又如何?為什麼厚彼而薄此?愚蠢的偏見丶無知的傲慢丶荒唐的冷漠!她這些年來,到底怎麼了?

  沈靜又想起了她的兩個孩子,人人都說他們是天才少年丶少年天才,而作為母親的她,不僅沒有感到欣喜和引以為傲,反而嫌棄厭惡,認為他們只是滿足生理需求的附屬品而非愛的結晶,這自然是她不愛不喜歡林林的延伸,俗語說「愛屋及烏」,此「屋」不喜愛,何從及「烏」!

  診室門外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沈靜的冥想,許多患者陸續走了進來,異口同聲:「沈主任的病痊癒了,這就好這就好!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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