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名利雙收的才是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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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的法拉利風馳電掣,梅呈玉緊握方向盤,面色嚴肅,一言不發。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薛樂康已經想起來了,工地上的男人就是生日宴那晚的不速之客。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沈氏新廠區,但估摸著肯定跟梅呈玉有關,前後一聯繫,才明白今天這一趟自己不過是個打醬油的。

  氣氛有些凝重,他猶豫了片刻,試著找話題:「這車不錯。」

  「二手的,不值錢。」噼啪掉落的汗珠子在梅呈玉敏感的神經上反覆砸下,她設想過重新回歸社會的錢澈不會過得太好,因此第一時間幫他解決謀生問題,但沉重的心結,卻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開的。

  如今的他,自卑怯懦,寧願和水泥沙子為伴,也不願和人交往,和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判若兩人。兩相對比,梅呈玉只覺得心臟一陣陣抽著疼,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毫無預警的,她用力一打方向盤,狠踩油門,偏離了原有方向。不顧薛樂康大呼小叫,在鄉間小路上狂奔了幾公里,才終於在田埂邊停了下來。

  一頓發泄後,梅呈玉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她軟軟地趴在方向盤上,怔怔地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田野。水稻已經進入成熟期,正由綠轉黃,沉甸甸的稻穗墜彎了莖稈的腰,仿佛無數個垂頭喪氣的自己。

  「你車技不錯。」薛樂康驚魂未定,手心裡都是汗,嘴上卻強裝雲淡風輕,「不過,照我還是差了點兒。」

  「你打車回去吧。」梅呈玉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沒心情聽他調侃,「我想一個人靜靜。」

  薛樂康看了看前面,又望了望後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荒郊野嶺的,你確定能打到車?」

  「那你把它開回去。」沈喬推門下了車,一個人向無邊的曠野走去,田間的風很大,裹著稻穗淺淡的香,將她的衣服吹得鼓起了大包。

  薛樂康自然不會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緊跟著追了上去:「為了一個男人,至於這麼失魂落魄的嗎?」

  梅呈玉頓住腳步,慢慢轉過頭,眸色沉沉,陽光從頭頂流淌而下,為她鍍了一層金色的光。

  薛樂康有那麼一瞬的恍惚,仿佛這一幕在哪裡見過。無邊的稻田,細窄的田埂,一切繁雜喧囂都被隔離在外,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倆人就那麼互相看著,誰也不出聲,宛如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決,不知道過了多久,梅呈玉突然開口了,藉助風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到薛樂康的耳朵里。

  「你-懂-個-屁!」

  「我……」雖然梅呈玉脾氣不算好,但如此粗魯還是頭一回,薛樂康有些意外,愣怔片刻後,突然悶笑出聲,「我好歹是你領導,給點兒面子。」

  梅呈玉看了看時間:「已經下班了。」

  「那就像朋友一樣聊聊天。」薛樂康不急不惱,「我真沒想到,你這種火爆脾氣,會對那種憂鬱男感興趣。」

  「錢澈以前不是這樣的。」梅呈玉難得沒回懟,她迫切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幽幽地看向遠方,仿佛看回十幾年前,「他是我們學校最不守規矩最讓老師頭疼的學生。」

  ……

  資金已經到位,黑火馬不停蹄地辭去了駐唱工作,他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聽說黑火要去拍電影,MIX老闆娘開心壞了,雖然她失去了一個員工,但是卻收穫了一個未來的名人,萬一人家一炮走紅,酒館肯定也跟著沾光。況且,她很清楚黑火之所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能鹹魚翻身,背後的金主一定是那個白富美,說到底,自己才是他的大恩人,因此臨別時反覆強調:「黑導,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物,這不,馬上一飛沖天了。」

  「老闆娘,別寄太大希望。我是第一次拍電影,說不定會撲街。」有了雄厚的資本支持後,黑火的心態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將勃勃野心悉數收藏,留在嘴上的,只剩謙遜有禮。

  「怎麼可能!」老闆娘誇張地低喊一聲,隨後湊近了些,拍了拍黑火的肩膀,半開玩笑道,「放心,我不會跟你借錢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黑火面上雖然侷促,心裡卻十分受用。

  「火哥,苟富貴,勿相忘啊!」阿傑一把鼻涕一把淚,衝上來緊緊抱住黑火。

  「火哥最重情意了,他肯定不會忘了我們的。」相比阿傑的豪放,阿花有些忸怩,她踟躇了片刻,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不過最終還是沒開口。


  和舊同事依依惜別後,黑火顛沛流離的人生徹底畫上了句號。

  註冊公司、發布新聞、招募演員、製作海報……原本那些遙不可及的夢想,如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幾乎所有的大事小事,黑火都親力親為,他一點兒不覺得辛苦,過得很充實很踏實。每每向前走一步,只覺得理夢想更近了一些。

  為了避嫌,沈喬表面上沒有參與其中,而是授意小谷在暗中各種打點,確保黑火一路暢行。

  圈子裡的人向來嗅覺敏銳,突然冒出來的新人導演黑火自然逃不過他們的法眼,各路人馬聞著金錢的味道,一窩蜂地涌了上來。

  有來談合作的,有投放GG的,有推薦演員的,甚至知名老戲骨秦爺都親自上門,希望朋友的孩子能過來做個副導演,不要工資,主要想跟黑火老師學習學習如果導出一部好影片。

  「我也是第一次拍電影……」黑火著實沒想到,受人尊敬的老藝術家會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他又是惶恐又是驕傲,攙著顫巍巍的秦爺推脫,「沒什麼經驗,怕是會耽誤了人家。」

  「第一次怎麼了?第一次就能搞出這麼大陣仗來,足以說明你天賦異稟。」秦爺搖著扇子,氣若洪鐘,隨後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一絲惋惜之情,「我這輩子,名利都有了,就是後繼無人啊!這一身的本事,不知道該傳給誰好……」

  聽話聽音兒,黑火立馬納過悶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秦爺,您要是不嫌棄,我願意給您當乾兒子,將表演藝術傳承下去。」

  秦爺雙眉一挑,摺扇啪的一合,拍在手心處,對旁邊的人說:「這小伙子果然機靈,絕對的可造之材。」隨後,彎腰伸手,托住黑火的雙臂,「行吧,這乾兒子我認下了,從今天開始,咱就是一家人。大的不敢說,在這個圈裡,只要報上我秦爺的名號,就沒有人敢小瞧你!」

  周圍人的眼光立馬不一樣了,之前他們對黑火還有一絲輕視,但人家現在是秦爺的乾兒子,就算是只野雞,也一朝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前途不可限量,於是紛紛湊上來表示祝賀。

  不絕於耳的恭維聲,讓黑火忽忽悠悠飄上了天。

  如果說沈喬的金錢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那秦爺乾兒子的身份就直接將他托舉到了金字塔尖。

  難怪千百年來,世人都逃不過「名利」二字,下等人是獲利,中等人是聞名,名利雙收的才是上等人。

  想起遙遠的大山中那個風雨飄搖的家,想起脾氣暴躁的爸和在柴房裡關了一輩子的媽,黑火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剝離感,仿佛那些不堪只是一場噩夢。

  如今夢醒了,終於正神歸位,回到了自己原本應該擁有的紙醉金迷中。

  他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沈喬。

  「秦爺,都驚動秦爺了?」沈喬很是驚訝,當初自己拍電影時,沈崢嶸多方輾轉,表示可以出高額片酬,希望秦爺能來客串個角色,人家完全不為所動。沒想到,居然認了黑火做了乾兒子。

  「是,我也沒想到。」黑火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多了這層身份,想必沈崢嶸也不敢再小瞧他。

  「加油!」對自己暗中做的一切,沈喬沒有絲毫提及,她希望黑火能樹立絕對的自信,鯤鵬展翅,並非藉助東風扶搖之力,「我最近有點兒忙,怕是幫不到你什麼,期待越來越多的好消息。」

  「你是天使輪,後面的路,我會自己走穩走好,一定不會讓你失望。」黑火深吸一口氣,仿佛看到了光明璀璨的未來。

  如此壯志凌雲,才是黑火應該有的樣子。

  沈喬心裡甜滋滋的,她的未來不再是孤獨的冒險狂奔,而是有一個能和自己比肩的男人,策馬奔騰,天涯海角。

  剛掛斷電話,小谷敲門進來了:「小沈總,嚴洪濤那邊已經溝通過了。」

  「怎麼樣?」事關大姐的幸福,沈喬不敢大意。

  小谷感覺最近由自己跟進的「項目」都很神秘,因此匯報起工作來聲音也壓得極低:「嚴洪濤說早就想甩開趙福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但是如果就這麼直接撤出來,損失太大。」

  「那他是不願意?」沈喬皺了皺眉,看來情況比自己想像得複雜。

  「也不是不願意,就一直強調損失。」小谷聳了聳肩。

  不怕拒絕,就怕不提條件,沈喬腦袋迅速轉了轉:「包材採購價格提高1%,再去談。」

  「好。」跟了沈喬一段時間,小谷比之前成熟了許多,幾分鐘後就轉達了嚴洪濤的回覆,「他說,至少要1.5%,要不不划算。」


  老狐狸!

  沈喬咬了咬牙,雖然升幅只有0.5%,但對沈氏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思忖片刻,和嚴洪濤的合作隨時可以終止,但這件事卻關係到大姐一輩子的幸福,於是點了點頭:「可以,答應他。」

  自從上次被沈喬撞破姦情後,趙福著實忐忑了幾日,後來見對方沒什麼動靜,梅呈金也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還歡歡喜喜地去喝下午茶,緊繃的那根弦也就松下來了。

  說到底,這是個各掃門前雪的時代,就算親姐妹之間,也不過如此。況且,他始終覺得,沈喬和老梅家的人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感情。

  沒想到,就在他剛鬆了口氣的時候,老嚴突然打來了電話,說是今年總公司效益不好,要削減支出款項,趙福的公司在列。

  「別開玩笑了!」趙福心裡咯噔一下,他之所以敢挪一大筆錢出去做私募,就是因為有總公司兜底,按往年的時間點,八月底這筆款就會到帳,中間大概會有一周的空檔期,帳面上的資金可以支撐。嚴洪濤突然毫無預警地來了一招釜底抽薪,他自然不敢相信,「老嚴,我心臟不好,不帶這麼嚇唬人的。」

  「誰嚇唬你了?」趙福假公濟私中飽私囊的事,嚴洪濤早有耳聞,正好借這次機會敲打敲打,他繃著臉,語氣嚴肅,「剛開完會,文件明天就會下發,咱關係不錯,我提前通知你一聲,也好有個準備。」

  「老嚴,不能這樣啊!」趙福急了,「這麼些年,你從我這也得了不少好處吧?怎麼能說撤就撤呢?」

  「什麼好處,你不要亂咬!」知道趙福人品不行,嚴洪濤早就將屁股擦得乾乾淨淨,但此時聽他這麼一說,還是又氣又慌,頓時變了態度,「總公司的決定,我有什麼辦法!只能怪你命不好。」

  我命……我操你媽的!

  趙福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果然是餵不熟的白眼狼,他強壓著火氣,低聲下氣道:「我剛剛是一時情急,說錯話了,你別在意。老嚴,看在咱倆多年的情分上,無論如何得拉兄弟一把!」

  「你少跟我哭窮,上筆單子賺了多少?開這一回張,就夠你吃三年的。」嚴洪濤冷哼了一聲。

  「實不相瞞,我……我都投私募了……」事到如今,趙福只能實話實說,「現在是封閉期,根本贖不回來……」

  老嚴沒想到趙福膽子居然這麼大,心中僅存的那點兒愧疚蕩然無存,暗自慶幸及時撤退止損,若是一直被蒙在鼓裡,總有一天會爆雷,到時候不知道要牽扯多少人,自己肯定是在劫難逃。

  如此說來這步棋倒成了歪打正著,不僅在危險來臨前及時抽身,還賣了沈氏個人情,多賺了1.5個點,里外占便宜。

  一想到這個,嚴洪濤的態度更冷硬了:「那是你的問題,跟我無關。」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聽著手機里嘟嘟嘟的忙音,趙福氣得直喘粗氣,額角青筋都突出來了,太陽穴處像是爬了一條醜陋的蚯蚓。

  不對!總公司的款項問題,素來是嚴洪濤一句話的事,一個星期前倆人喝酒時他還拍著胸脯保證,怎麼突然就變了風向?還這麼決絕,一點兒迴旋的餘地都沒有?肯定是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

  趙福冷靜了一會兒,將電話撥給了方總,也就是江荻的老闆,他跟嚴洪濤有業務上的往來,說不定能打探到點兒什麼。

  「老嚴不地道,自己吃肉,連湯都不給你喝。」方總其實也心懷鬼胎,畢竟直接跟嚴洪濤合作能降低不少成本。這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朋友或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他消息靈通,一早就知道老嚴夾帶私貨,趁機挑撥。

  「吃什麼肉?」趙福聽出他話裡有話。

  「你還不知道吧?老嚴有個包材廠,一直跟沈氏合作,聽說最近又拿了個大單……」雖然不清楚這中間的曲折,但損人利己這套方總是拿捏得死死的,「對了,你那個走失的小姨子,不是沈氏的總經理沈喬嗎?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這種好事,怎麼不想著你?」

  老嚴,包材廠,沈氏,沈喬,撤資……

  趙福腦袋一轉,突然想明白了什麼,頓時怒不可遏,沒想到沈喬不聲不響的,居然在背後捅刀。幸好他留有後手,將一部分資金轉移了出去,私募基金的封閉期是六個月,只要熬過這半年,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當時往江荻名下轉錢的時候,他還猶豫來著,現在看來,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什麼?要錢?」在電話里一聽這個字,江荻立馬惱了,「趙福你什麼意思,給出去的錢,還能往回要?」

  「不是要,是暫時借用。」虧得自己剛剛還對江荻生出感激之情,一轉眼就被打臉,趙福強壓著心中怒氣,低三下四道,「公司遇到點兒困難,我也是走投無路了。」

  「騙誰啊?陳經理說你上周才投了私募。」痴情一片不過是假象,江荻把金錢看得比命還重,到手的鴨子豈有飛了的道理?

  「你跟陳經理……」算計,都是算計!趙福冷笑了一聲,不過,他此刻無意追究二人沆瀣一氣,當務之急是解決公司的財務危機,依舊伏低做小,「寶貝,你相信我,就借用半年,實在不行三個月,我儘快想辦法,肯定不讓你吃虧。」

  「趙福,你可真行,睡完我,還想從我這拿錢,不就是白嫖嗎?」江荻氣不打一處來,「梅呈金呢,你老婆難道會眼睜睜看著你死?」

  「她一個超市收銀員能有幾個錢?我上次給的二十五萬,都給她弟當彩禮了。」趙福好不煩躁,江荻這個婊子,關鍵時刻果然靠不住,錢一旦到手,自己肯定要甩了她。

  「她沒錢,她妹有錢啊!人家可是沈氏的大小姐,別說幾百萬,幾個億都拿得出來。」江荻打定主意做貔貅,只進不出。

  不提這個趙福還能穩住情緒,一說到沈喬,他直接炸了,要不是沈家大小姐,自己也落不到今天的地步。

  他氣沖沖地掛了電話,一拳砸在玻璃門上,目光陰鷙地盯著窗外,沈喬,既然你步步緊逼,我也沒有處處退讓的道理。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公司的投資顧問陳經理驚慌失措:「趙……趙總不好了,景瑞基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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