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基因位點比對符合率超過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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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聊得高興,沈崢嶸覺得終於解決了一樁大事,眼下已經為女兒鋪了一半路,接下來的一半……

  回家的路上,他收到一條信息,是胡處發來的,內容很簡單,一張細窄的圖,上面寥寥幾個字:基因位點比對符合率超過99.99%。

  懸在頭頂的那塊石頭轟然落了地,激起一股股煙塵,濕了沈崢嶸的眼眶,他長吁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是一回事,事實擺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為了避免父親對在酒店大堂發生的事究根問底,在車上時沈喬一直裝睡,一進家門就徑直往樓上的臥室奔。

  沈崢嶸不是那麼好哄弄的,只有他不想知道,就沒他知道不了的真相,她自認為段位太低,能躲儘量躲。

  看著那踉踉蹌蹌的背影,沈崢嶸心中極為矛盾,如果有選擇,他真想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葬,但沒辦法,縱使再有錢有勢,也抹殺不了鐵一樣的事實。

  就算他今晚不說,結果三天後也會公布出來,與其讓女兒從別人嘴裡聽到,還不如自己先給她交代清楚。

  畢竟,他也拿不準,女兒到底能不能接受這件事。

  「沈喬……」蹉跎了大半輩子,沈崢嶸經歷過無數風雨,生死一線他都能咬著牙挺過來,卻頭一次覺得開口這麼難,「等一下……」

  沈喬只覺得後背一涼,父親這麼連名帶姓的叫准沒好事,她頓住腳步,打了個很誇張的哈欠,佯裝疲倦,睡眼朦朧地轉過頭來:「我困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她表面上像只懶貓,實際是機警的獵豹,目光從眼角偷偷溜出去,打量沈崢嶸,想通過表情判斷他是否在發怒的邊緣。

  可惜,看不出,完全看不出。

  他面色如常,眉心處懸著一根針,那是習慣使然,並非生氣導致。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沉重。

  沈崢嶸像是沒有聽見沈喬的拒絕,坐在烏木茶台旁,自顧自衝起功夫茶:「我記得你喜歡喝英紅九號,今年的新茶,嘗嘗。」

  計劃落空,沈喬只能乖乖坐過來,她想好了,如果沈崢嶸實在逼得緊了,大不了就承認,她已經二十八歲了,有選擇愛情的權利,至於那個薛樂康,完全不是自己的菜,強扭的瓜不甜。

  雖然強強聯姻更有利於企業的發展,但她覺得,父親不會只考慮利益,而不顧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的。

  父女倆相對而坐,沈崢嶸並不著急,他慢條斯理地溫茶器、洗杯、置茶、洗茶、注水,甚至在浸泡茶葉的一分鐘內都沒出聲,直到金紅色的茶湯衝進茶盞,才又開了口:「有件事,今天要跟你交代一下。」

  「嗯。」四周靜悄悄的,細微的水流聲,壓迫感十足,沈喬挺了挺脊背。

  沈崢嶸放下茶壺,又拿起茶巾,將面前的水漬擦乾,猶豫了片刻,才抬起頭看向女兒,一字一句道:「其實,你並不是我親生的。」

  沈喬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話,此時全都派不上用場,她有點兒懵,瞠目結舌道:「什……什麼?」

  「你不是我和你媽親生的,你是我撿來的。」像是做錯了事,沈崢嶸別過頭,眼神落在一旁的羅漢根雕上,不敢看女兒。

  沈喬愣怔了片刻,嘴角抽搐了兩下,突然笑了:「爸,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說什麼醉話呢?」

  沈崢嶸喉頭滾了滾,長吁一口氣:「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突然,也很不可思議。如果可能的話,我寧願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但是你親生父母找來了……阿喬,爸爸不能那麼自私。」

  說完這句話,沈崢嶸的腦海中響起一句話:你早就自私過了,當時在北京路要是把沈喬交給巡警,又怎麼會讓人家骨肉分離二十多年?

  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滿臉糾結。

  沈喬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崢嶸,心中湧起一陣陣慌亂,四平八穩的生活像是突然被撕開了一道裂口,裡面看不清也看不透,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消化了好久,再開口時,她不禁帶上了哭腔:「爸,你別開玩笑,我……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應該偷偷去找那個黑火,更不應該對薛樂康產生牴觸情緒,既然接手了咱家的企業,就應該以大局為重,不能任性,更不能……爸,你別不要我啊……」

  說到最後,幾乎喊了出來。

  沈崢嶸鼻子一酸,眼圈發紅,他的心像刀割一般疼,千言萬語湧上舌尖,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化作一句話:「阿喬,爸爸對不起你。」


  ……

  落實了兒子的婚事,杜海娟總算踏實了。

  飯後,董家父母先行離開,梅呈斌說是要和董曉晴看電影,也跟著一起走了,偌大的包房,只剩下老兩口。

  「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高興勁兒過後,杜海娟悵然若失地盯著一桌子殘羹剩飯,「這還沒結婚呢,就不要爹媽了。」

  老梅家唯一的獨苗,三代單傳寶貝疙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殷勤體貼,寸步不離,梅志明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悶了半天,終於冒出來一句:「看來這兒子啊,說到底,還是給丈母娘生的。」

  他心裡揣著一件事,本想趁今天這個機會告訴老伴兒,但見她惆悵的樣子,還真不知道如何開口。

  梅呈斌子承父業,一畢業就進了電影城,雖然工資不高,但好歹旱澇保收,沒想到後面遇到了改制,私營企業沒有吃大鍋飯這一說,新領導一上台就大刀闊斧,撤銷繁冗部門,將多餘的人員全都轉成業務員,讓他們去賣電影票賣會員卡,實行績效考核,搞什麼末位淘汰制。

  人家很清楚,所謂的「閒散人員」多數是老職工子女,他們本事不大,仗著老子的資歷,在影城混吃等死,說是「毒瘤」也不為過。

  如此這般的目的就是合情合理將他們清理出去,成績單往那一擺,人人公平,就算是開國元老,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雖然梅呈斌將將巴巴上了個大學,但做業務他可是一竅不通,一聽說見人就要兜售電影票會員卡,和業績掛鉤,更是愁得頭髮都要白了。

  結果,還沒等到宣布結果,就先辭了職,美其名曰「炒了老闆」,自欺欺人似的護住了面子。

  但這事他沒敢告訴董曉晴,她爸媽要是知道自己沒了工作,婚事肯定泡湯。

  梅志明知道後氣夠嗆,自己本事不大,奮鬥了一輩子就給兒子留了份工作,人家還主動放棄了。現在偶爾開開網約車,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賺得沒有花得多。

  唉,算了,先成家後立業,等他結了婚,也許慢慢就好了。

  ……

  沈喬怔忡地看著窗外,今晚的月亮格外圓格外亮,將整個世界照得雪亮。

  她覺得有些恍惚,活了快三十年,自己怎麼突然就成了撿來的孩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媽,你告訴我,爸說的,是真的嗎?」雖然沈崢嶸一再表示自己不是欺騙,更不是賭氣,但沈喬就是沒辦法相信,甚至當她看到胡處發來的那張圖片時,依舊接受不了,99.99%,她和素不相識的陌生人,DNA對比符合率超過99.99%,怎麼可能?

  照片上的媽媽笑吟吟地望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玻璃相框上映出一張並不清晰的臉,輪廓分明的嘴像極了沈崢嶸,一雙杏眼隱隱有母親的影子,明明是最親的人,突然連血緣關係都沒有了。

  沈喬的身體微微顫抖,積蓄半天的情緒頃刻爆發,震驚悲傷痛苦如同海嘯一般,將整個人裹挾,她撲倒在床上失聲痛哭,就像一隻受傷的獸。

  沈崢嶸在外面也不好受,他抬起手,想要敲門,踟躇了好久,最終還是放棄了。

  「沈先生,要不……我去勸勸……」珊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在沈家做了十幾年保姆,對沈喬就像自己的孩子,見她難過成這樣,心裡擰巴得難受,「小姐從來沒哭成這樣……」

  是,沈喬從小到大就是溫室里的公主,誰捨得讓她哭?除了從娛樂圈鎩羽而歸那次,掉了幾滴眼淚。

  沈崢嶸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不用,我相信她自己很快就能調整好。」

  說完,轉身去了書房。

  珊姐撇了撇嘴,嘟囔道:「勸兩句怎麼了?真是越來越不近人情。」

  沈崢嶸並非鐵石心腸,他只是要藉此機會讓沈喬明白,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有些磨難,只能一個人扛。

  沒錯,這件事是自己種下的前因,才釀成了今日的苦果,但對沈喬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歷練?

  作為沈氏集團的新任掌舵人,接下來要面對的風雨絕不止於此,不誇張地說,那是戰場,是修羅場,是鬥獸場,不講情面,不講規則,不講道義,只有利益。

  言而無信,口蜜腹劍,陽奉陰違是常有的事,不誇張的說,最親密的人有時候甚至想要了她的命。

  自己要慢慢放手,慢慢抽身,親眼看著女兒一次次摔倒,再一次次爬起來,只有經過千錘百鍊,才能屹立不倒。


  ……

  哭著哭著,沈喬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抹了抹眼淚,急匆匆地爬起來,從書櫃最下面的抽屜里,找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那上面記錄了小學的全部時光。

  泛黃的紙張散發出霉舊的味道,沈喬快速翻找,終於在三分之二處找到了一篇日記。

  「11月19日,星期五,天氣晴」

  「今天,我看了一本書,書名叫《魯濱遜漂流記》,講的是一個叫魯濱遜的人,孤身一人漂流到荒島上求生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來,我似乎也流浪過,被關進一個屋子裡,裡面全都是小孩,那些人很兇,讓我們出去賣花,如果拿不回錢,就不給飯吃。我去問媽媽,她說確實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不小心被壞人拐走了,爸爸媽媽急壞了,幸好警察叔叔把我找了回來。以後我一定要乖乖的,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緊緊跟在他們身邊。」

  文字很稚嫩,有些地方甚至語句不筒,結尾處還畫了一個小人揮著拳頭,看樣子像是在發誓。

  果然!

  果然她是有記憶的,只不過爸媽隱瞞了部分實情,加上自己那時年紀小,才被哄弄了過去。

  眼淚已經幹了,臉上的皮膚繃得緊緊的,像一層揭不開的硬紙殼。

  稍稍冷靜下來,沈喬若有所思地撫摸著日記本,腦子中生出無數疑問,自己是走失的,還是被遺棄的?她的親生父母是誰?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來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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