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同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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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完學費,老張就離開了,留同學們自習。

  以往這個時候,教室里即使不追逐打鬧,至少也會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談天說地。城裡的孩子思想活躍,信息來源渠道廣泛,每逢這種時候,便是信息大爆炸、大集中的時候,各人講述著暑假裡的所見所聞,既向同學們展示學識,同時也暗含自我吹噓的成分。

  喜歡談論假期遠遊出行的,大多是家庭條件優裕的學生,他們中有人甚至出國旅遊,此時不僅會談論異國他鄉的奇人異事,更會驕傲地展示購買的紀念品;喜歡談論時政的,大多是公職人員子女,他們能夠接觸到常人難以觸及的信息,他們說話的時候,不時會有意無意地提及自己見過某位重要人物。

  當然,上述兩種屬於少數,多數學生的家庭很普通,有的來自偏遠農村和山區,有的來自下崗工人家庭,他們的父母在社會底層掙扎。每當「權貴子弟」高談闊論的時候,這些學生會默默地逃離,躲在高高摞起的書籍和資料後面認真複習,將自己完全隔絕於眾人之外。

  三種學生之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鴻溝,高幹子弟看不起商人子女,商人子女看不起窮人孩子,這就是隨處可見的鄙視鏈。當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學習上,他們往往品學兼優,勵志圖強,因此,每次考完試公布成績的時候,又會形成新的鄙視鏈。老張時常教導學生,評判一個人的價值有多重尺度,切莫把身世背景當作唯一標尺,他極其討厭自視甚高和影響班級風氣的人。

  當然,無論是哪條鄙視鏈,彭陽均不沾邊,他不屑於加入到某一類某一派中。陳東也想成為彭陽那樣臨世獨立的高人,可惜現實不允許,每一次考試,他基本都處於鄙視鏈底端,好在他臉皮厚,每次考完試都跟沒事人一樣,當然,他雖然家境頗豐,卻極度鄙視那些盲目攀比的同學。

  出人意料的是,這幫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公子小姐,今晚卻極其自覺地埋頭苦讀,一個個改頭換面一般。

  陳東擠到包文強身邊,調戲道:「包子,你小子魂丟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奮?」

  「包子」身體肥胖,是陳東的馬仔,平日裡唯陳東馬首是瞻,吃喝玩樂樣樣在行,這時卻仰起一張憂鬱的面龐說道:「東哥,這學期我決定發奮圖強,以後要多跟陽哥相處了,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還沒說完,陳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就你這水平,現在抱佛腳還來得及?你還想考重點大學不成?誰是朱誰是墨?搞不清楚自己的斤兩是不?」

  「不是啊東哥!」包子摸著腦門,「我爸可說了,要是高考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就不認我這個兒子。我除了拼命學習還能怎麼辦?」

  「不是我打擊你,就剩九個多月的時間,你能學個啥?渾渾噩噩過了十一年,你以為衝刺一下就能坐上火箭考進大學?做夢吧!你看看周圍這些人,你能幹得過誰?你這是尾巴上綁蘆葦——冒充大公雞。」

  聽陳東這麼一說,包子頓時像個泄氣的皮球焉了下來:「東哥,你怎麼這麼壞!我好不容易找來的一點自信被你這麼一說,瞬間蕩然無存了,可是別人都發了狠學,我除了隨波逐流,還能怎麼辦呢?」

  陳東安慰道:「你也不要氣餒,不是還有哥們兒陪你嘛,人生又不只有高考一條路。這人吶,可以隨波,但千萬不能逐流。彼特拉克教導我們,人要活出真我,否則與禽獸何異?我們以後該學學,該玩玩,要實在考不上大學,哥帶你去下海經商。」

  包子雖然對陳東的觀點不敢苟同,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股勁已經泄了大半,此時再看著書本,味同嚼蠟,再也無法提起勁來。

  就這樣,陳東用同樣的方法鼓動班上一干平日裡不思進取的男生,還沒到下晚自習,在七八名男生的鼓譟下,班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

  當眾人開始鬧騰的時候,陳東悄悄地回到座位上有模有樣地學習起來。「包子」發現後,第一個對他發出強烈的譴責:「虛偽莫過東哥,把別人拖下水,自己卻學得不亦樂乎。」眾人一致向陳東投來鄙夷的目光,短暫指責過後,幾個男生聊得越來越起勁,甚至開始追逐打鬧。

  女生在這股風潮的帶動下,也沒幾個人有心思靜下心自學了,紛紛講述假期的見聞。其中以孟雨琪聊得最起勁,她長得不賴,用的學習用具和化妝品都是進口的,她爸是一家公司高管,據傳資產驚人,假期剛去了日本,除了講述一路的見聞外,還買了一些高檔產品,其中一台索尼MP3引起眾人的強烈興趣,她也很大方地與大家一起分享。

  雖然大家對MP3這樣的電子產品不再稀奇,然而此時原裝的索尼MP3在國內還沒有上市,光看那硬朗的外表和流暢的線條,就甩國內同類產品幾條街,更不用說音質音效,那就是吊打了。她聊起這些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彭陽,她對彭陽的愛慕在班裡已經是不公開的秘密,可惜彭陽連正眼都沒看過她一眼。


  孟雨琪的同桌朱美玲是幹部子女,她手腕上戴著的一塊勞力士手錶吸引來更多的眼光,她聊起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八卦新聞:某楊氏女星劈腿富家公子……

  一聽到八卦新聞,一幫女生如蜜蜂嗅到花香一般紛紛簇擁過來。

  此時,隨著窗外一聲輕咳,眾人霎時之間恢復了秩序,這速度大概也就部隊吹響號令能比了。

  老張已在窗外觀察多時,這次,陳東明顯感覺到眾人偶爾投來的眼神中除了鄙夷外,還有更多的憤怒,看得他後背一陣發涼。

  下晚自習後,幾人圍在陳東周圍,包子率先發問:「好啊東哥,老張來了也不提醒一下,學會明哲保身了!關鍵時刻拋棄我們,枉我把你當兄弟。」其餘男生也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以孟雨琪為代表的一幫女生更是氣憤難平,看樣子準備用吐沫星子淹死陳東。

  陳東力排眾議:「嚷什麼?嚷什麼?包子,你說我早發現老張,可有證據?再說了,你們被老張抓現行又不是第一次了,緊張什麼?俗話說,法不責眾,回頭老張頂多也就批評幾句,又不會讓你們寫檢查。」

  坐在後排的「竹葉青」葉子龍這時說道:「我算是聽明白了,東哥是拿我們當墊背啊,自己受了罰,生怕老張進一步追究,把我們也一起拖下水,好分散老張的火力。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眾人這時才回過神來,紛紛指責陳東太損,陳東卻在裝傻:「瞧你們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他玩這一套早就出神入化,其他人拿他壓根沒有辦法。

  班上這幫男生雖然每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相互間看不順眼,不過跟陳東和彭陽的關係都挺好,平時混得爛熟。此時雖然集體對陳東口誅筆伐,不過除了譴責之外,更多的還是無奈。只有幾個女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孟雨琪和朱美玲不禁擔心起自己寶貝MP3和勞力士手錶的命運來。

  彭陽作為班長,善於團結同學,加上成績優異,堪當表率。彭陽和陳東一個走「高層」路線,一個走基層路線,雙管齊下,將班上的男生緊緊團結到周圍,平時同學之間有點小摩擦小矛盾,只要彭、陳二人隨便一人出面,基本都能擺平。只有一個叫張磊的男生例外,此人幾乎不跟班裡人往來,只與鄰班一個男生玩得來,平時除了學習外,更多的時候會泡在圖書館裡研究《易經》和《傳習錄》,同學們都叫他「大師」。他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同學對他的情況了解不多,有人覺得他故作深沉,有人覺得他高深莫測。

  與男生不同,班上的女生則分成幾個派系,其中以關小穎為代表的「學霸組」和以朱美玲為代表的「八卦組」為主,兩派之間爭風吃醋,積怨深厚,關小穎作為學習委員,曾經努力改善兩派的關係,可惜收效甚微。

  陳東倒是挺喜歡看女生的熱鬧,只要她們斗而不破,就不會影響到班級的團結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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