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恐嚇信和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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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家餛飩鋪,陳世襄將碗裡的湯喝乾淨,掏出幾張小額法幣放在桌上。

  「老闆,錢放桌上了。」陳世襄舉手說了一聲,隨即起身出了鋪子,朝顧瑾相反的方向走去。

  新安里49號,位於小巷較深處,陳世襄走在巷道里,看著前方的石庫門,目光上移瞧了瞧巷道上方的一扇窗戶,果然,一盆粉紅的蝴蝶蘭,正擺在窗台上,靜靜觀察著巷道里路過的人。

  「顧瑾找我能有什麼事?」陳世襄心頭生出一縷疑惑。

  他上次給顧瑾的信件里寫明了,讓顧瑾正常生活就可,若有需要,自會聯繫她。

  她一個顧家大小姐,有什麼事需要聯繫自己?

  陳世襄心頭不解,悄悄觀察了巷道前後,確認沒人,又抬頭觀察四周,確保沒人注意這裡,最後,陳世襄幾步助跑,輕鬆翻上院牆,進了49號。

  站在49號內,陳世襄回頭看了一眼關著的大門,搖了搖頭。

  「以後得找人學學開門的手藝,黎兆民是特訓班出來的,他說不定會……下次先找顧瑾要一把鑰匙。」

  陳世襄心裡琢磨著,兩步跨過小院,進了屋裡。

  二樓房間,陳世襄看了一眼房間中央小桌上放著的信封,先走到窗邊將蘭花搬了進來,花葉上居然還有水珠,想來應該是顧瑾剛剛澆的水。

  將蘭花放在桌上,陳世襄這才拿起信封,裡面沉甸甸的,且表面凸起,明顯不只是有信。

  懷著疑惑,陳世襄拆開了信封,發現裡面除了信紙外,還有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透明的液體,正隨著他晃動玻璃瓶而在裡面滾動。

  「這是什麼?」陳世襄心頭自語。

  玻璃瓶上沒有任何標籤,陳世襄看不出來歷,只得看起了信。

  「魚鷹同志,有一事需告知,我得到消息,漁夫同志之犧牲皆因敵特務處特務陳世襄。

  「此人年輕狡猾,善於偽裝,且兇惡至極,漁夫同志便是犧牲在其槍下。

  「我有機會接觸此人,現正式提出申請,望能毒殺之為漁夫同志報仇,對此已有詳細計劃。

  「我有一劑毒藥,無色無味,注入人體後,約六七小時後產生作用,藥效發作,將在幾分鐘內致人死地。

  「信中附帶毒劑一份,量可輕鬆致一人死,可用動物檢驗其效,確定毒藥效果後,希望你批准我此次行動請求。

  「——青鳥」

  看完信,陳世襄臉色黑得跟鍋底一般,他還是第一次接到這種「恐嚇信」。

  看著那個裝著透明液體的小玻璃瓶,陳世襄心情實在難以言喻。

  居然還是心心念念地想殺自己……顧義甫的保證沒起作用啊!

  拿過小瓶子,陳世襄打開瓶蓋,鼻子湊過去聞了聞……他不信真能無色無味,這種毒藥他只在小說里才見過,毒藥又不是白開水,哪能真無色無味……

  而且顧瑾一個富家大小姐,她哪可能弄到這種東西?

  陳世襄鼻子放在玻璃瓶口,鼻子使勁抽動,臉色越聞越是不對勁,最終,一臉凝重的塞上了瓶蓋。

  把小瓶舉在面前,陳世襄仔細打量瓶里的液體,眼睛微眯。

  這東西——真的假的?

  他的嗅覺遠超常人,在刻意去聞的情況下,目前還沒有他不能聞出來的味道。

  但玻璃瓶里這透明液體,他是真的一點味道都沒能聞出,就像白開水一樣……

  搖晃著手中的液體,陳世襄想起來了,當初顧瑾邀請他在書屋裡吃飯,兩人曾聊到顧瑾的大學,顧瑾說過她在聖約翰大學裡早先學的醫,後來改學化學,並且成績很不錯,本是可以去國外進修的……

  化學……這玩意該不會是顧瑾自己弄出來的吧?

  陳世襄得出一個有點嚇人的結論。

  他臉色陰晴不定,還好這事顧瑾提前告訴了「魚鷹」,不然萬一哪天顧瑾故意請自己吃飯,給自己下藥,這玩意無色無味的,說不定自己還真會中招。

  陳世襄看著手裡的玻璃小瓶,心裡滿是後怕,這顧瑾不愧是顧義甫的女兒,一言不合就搞出這東西,一家子都是狠人啊。

  「以後再和顧瑾接觸必須得加倍小心,最好不要和她有任何接觸,接觸期間不要吃任何東西。」

  陳世襄在心裡給自己定了幾條規矩,這事須得格外注意,不然說不定哪天就死自己人手裡了。


  顧瑾是老方一手發展進組織的,老方不僅在學習道路上是她的老師,在革命道路上,也是她的老師。

  老方又是個人格魅力高的,連自己這個只和他接觸過短短几面的人,都被其大無私大無畏的精神所感染。

  天知道顧瑾這個學生會有多崇敬老方,會有多想給老方報仇。

  就算自己以魚鷹的名義不讓顧瑾對「陳世襄」下手,但誰知道那丫頭會不會聽……

  「太可怕了!」陳世襄看著玻璃小瓶,覺得這事越想越是可怕。

  畢竟顧瑾那種女孩,和她接觸,很難會想到她是個能動手給你下毒的人。

  「不過這毒倒是個好東西……」看著瓶里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陳世襄起了心思。

  他正愁要怎麼處理康啟榮,如果這毒劑效果真像顧瑾說的那樣厲害,那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待會兒試一試……」陳世襄玻璃瓶放回桌上,從衣兜里取出打火機,將信紙點燃燒毀。

  又將玻璃瓶裝進信封里,轉身走出房間,下到一樓,很快便出了新安里。

  站在大街上,看著還早的天色,想著顧瑾給自己的「驚喜」,陳世襄決定改變直接回家的計劃,去三味書屋逛逛。

  ……

  伊萬諾夫咖啡館對面,韋實興看著不遠處的三味書屋,臉上寫滿了「抗拒」。

  「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去對面喝咖啡等你就是。」看著旁邊的好友,韋實興扯開對方拉著自己的手。

  韋實興因為家裡的生意,剛剛從法國回來,今天出來見好友,本是想著找他一起替家裡的生意想想辦法,畢竟自己這幾年不在上海,對上海的情況不太清楚。

  結果沒想到,這傢伙一上來就拉著自己朝這裡而來,聽對方說了來這裡的用意後,韋實興便滿心抗拒,一點不想去對面那個書屋。

  「你到底想不想解決你家裡的事情了?」好友見韋實興這副倔驢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再次用雙手抓住韋實興的手,用力往三味書屋拽。

  「有人看著,有人看著呢,別扯,別扯!!」

  架不住好友的大力氣,又瞧見旁邊有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好奇打量著自己兩人,而且路邊還有個捧著畫板的洋人,一會兒看看自己兩人,一會兒又快速揮舞著畫筆,似乎是在畫自己兩人,韋實興不由趕緊出聲。

  「韋實興,你怎麼這麼犟呢?!我都跟你說了,顧小姐是個好說話的人,你家裡的事,只要跟顧小姐老實一說,顧小姐肯定不會不管的!

  「那個和盛公司背後是蘇北商會,上海灘沒人敢招惹。

  「你要想解決你家的麻煩,找顧小姐是最好使的,而且顧小姐是個知情達理的!你怕什麼!」

  好友見拽不動韋實興,有幾分來氣了,也不管駐足在一旁,好奇看著他們的西裝年輕人和那個還在快速作畫的洋人。

  陳世襄看了看兩個爭執不休的年輕人,又看了看一旁抱著畫板的洋人,好奇地湊了過去。

  因為上次感受到來自宮庶那一手畫畫技能的威脅,陳世襄對畫畫也起了幾分心思,如果他能學會畫畫,配合他那變態的記憶力,在特務工作這一塊,絕對能如虎添翼。

  洋人依舊快速在紙上揮舞著,陳世襄看不太懂,只見在鉛筆滑過畫紙的唰唰聲中,一幅街景圖很快便出現在了紙上,那兩個吵架的年輕人赫然正在其中,就連剛剛站在一旁吃瓜的自己,也在畫上留下一個背影。

  陳世襄看不出畫的好壞,但對它的逼真程度,感到很佩服。

  陳世襄不再關注那兩個年輕人,專注的看起了這人畫畫,這人也不管一旁的陳世襄,自顧自完善著素描的細節。

  等到這人畫得差不多了,陳世襄才用英語道:

  「畫得很棒,先生,我該怎麼稱呼你?」

  陳世襄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說話的同時,他從兜里掏出了哈德門。

  遠處書屋門口的阿威和阿福早就看到的了陳世襄,見他居然掏出哈德門給洋人遞煙,不由面面相覷。

  「先生,謝謝,我不抽菸。」洋人見陳世襄遞過來的香菸,趕緊搖頭拒絕。

  不過他說的不是英語,而是有點蹩腳的漢語。

  兩人聊了幾句,對方原來是白俄人,陳世襄這才明白對方為何不說英語。


  「先生,你要這幅畫嗎?它可以賣給你,你只需要支付給我你認為的這份藝術品所值的價格。」白俄人誠懇說道,從他的衣著打扮上,陳世襄看得出來,他應該有些落魄。

  他的衣領已經被磨穿,衣服上有很多污漬,看著應該是長時間沒洗的結果,這讓陳世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只有這一件衣服。

  洋人不要惹,但並不是所有洋人,都是富有的,在上海,同樣也有替中國人工作謀生的洋人。

  「當然,我喜歡它。」陳世襄笑了笑,這副畫不重要,但他或許可以找這個洋人學畫畫,看他這樣子,應該不會太貴。

  果然,聽到陳世襄提出想跟他學學畫畫,洋人高興極了,他似乎不僅是為自己能賺錢而高興,也因為自己的技藝得到認可而高興。

  陳世襄找洋人要了一個地址,並稱呼對方為安德烈,兩人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

  「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想跟顧家的人有任何牽扯,顧義甫就是一個流氓頭子,我看這事就是他在背後指使的,我是絕不會去求他的。」

  陳世襄剛拿到洋人給他的地址,就聽見旁邊傳來了爭吵聲,那兩個年輕人的爭執似乎升級了。

  「嘿,你個小赤佬,說啥呢!!」阿威和阿福聽見那個姓韋的年輕人的話,臉色當即一變,叫罵著走了過來。

  當著咱們的面罵顧先生,你這不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嗎……好像哪裡不太對。

  「媽勒個搓比,你剛罵誰呢!」阿威邁著雄步,抬手指著韋實興,大步而來。

  「你這人怎麼罵人呢,你有種再罵一遍!」被阿威指著鼻子罵,韋實業當即紅了眼,衝上去就想干阿威,好在被旁邊的好友一把拽住。

  陳世襄見吵架似乎升級,跟安德烈說了兩句,趕忙走了上去。

  那兩個人年輕人細皮嫩肉的,跟阿威和阿福這兩個顧義甫專門派來保護顧瑾的人起衝突,這不是找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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